张有奎脸上出现一丝愤恨之色:“还不是你小姨给害的!”
说完,却又懊悔道,“也是你爹我没本事,没给你娘一个好生活,她才走了邪道!”
张胡氏有四个兄弟、三个姐妹,姐妹中排最大,故而自幼吃了不少苦,一直都很羡慕富贵人家的生活。可嫁给张有奎后也顶多是温饱,与她的“梦想”落差甚大,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病,甚至“心魔”。
于是当她最小的妹妹胡找到她,告诉她有一个赚大钱的机会后,她在亲自“考察”之后,就一头扎了进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论家人怎么劝都听不进去。
凌相若听着听着就越发感觉这套路好生熟悉,这不就是“传销坑熟人”么?
“是什么赚大钱的机会?”凌相若问道。
“是一个叫无忧长生堂的药铺。”张有奎说道,“胡与你娘说,只要缴纳一两银子并拉满三十人就可成为无忧长生堂的供奉,且每拉一人入堂就可得到二百文的奖赏。成为供奉后,每月都可得到相应银钱的份例。无忧长生堂还有一门‘长生术’,需取成员的发丝炼制延寿丹,只要服用延寿丹就可以延年益寿。”
“而且娘半个月前又投了五两银子进去,说是他们要炼制一种‘离魂丹’,可以帮人修炼神魂,脱离肉身,位列仙班。只要炼成了,凡是投了银子的每月都可以领大量分红。”张小姨补充道,眼神中满是恨意。
凌相若:“……”这古人玩起传销来手段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啊,位列仙班都出来了!
“可娘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张氏急切问道。
“还不是吃他们的丹药吃的?”张小姨怨恨道,“我和爹早劝娘不要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可她就是不听,每天雷打不动地吃两颗,五天前忽然说头晕,看了大夫也不见好,到了除夕那天晚上更是直接昏迷了,再去看大夫,大夫都直摇头说没救了,让我们准备后事……呜呜!”
说到这里,张小姨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这无忧长生堂在哪?”易冷声道,如此草菅人命的组织不铲除天理何在?
“这位是?”张有奎这才想起问易的身份。
“爹,这就是阿,华亭县令、安国公世子。”张氏介绍道。
张有奎瞪大了眼睛:“!”
愣怔了一会,他才回过神,不禁拘谨起来,支支吾吾语无伦次:“你,我,那个……”
“外祖父不必拘谨,我与阿若定亲,便是您的外孙女婿。”易劝慰道。
“呃,那个……好,好,呵呵。”张有奎手足无措,想起易先前问的问题,忙道,“哦,对,无忧长生堂在西边的信阳镇。”
信阳镇并非在华亭县境内,而在与华亭县接壤的新饶县。
“恶党行凶,新饶县令却毫无作为,真是废物。”易斥道。
“这年头,官商勾结,哪有百姓活路?”张有奎下意识地抱怨一句,说完才意识到自家外孙女婿也是个官,“呃,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易摆摆手表示无妨。
贪官污吏的存在并不能否认,若朝廷当真清明,要做的就是限制乃至铲除这些人,而不是杜绝百姓议论。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屋内忽然一阵寂静,甚至仿佛有一股阴风吹过。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还是张有奎首先反应过来:“不好!”
他猛然转头看向张胡氏,随即扑上前探了探鼻息,然后整个人都是呆住了,手颤抖的厉害。
“爹?”张氏和张小姨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张有奎喃喃道:“你娘她,断气了。”
他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生气,浑身一软,跌坐下去。
“娘!”张氏和张小姨心神大恸,扑在张胡氏遗体旁嚎啕痛哭。
凌相若和易退了出来,她毕竟不是原装货,人类的感情其实很难共通,看着这生离死别的场面,她除了遗憾,其实并没有感同身受的悲伤。
“我去问问其他村民关于无忧长生堂的事。”易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凌相若道。
两人往外走去,恰逢这时,又有人上门了。是一对夫妇领着一个男孩。凌相若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是她二姨一家。
“你们是?”二姨却没认出她们。
“是我,二姨,我是大妞。”凌相若主动介绍道,她迟疑地往北屋看了一眼,“你们,唉,你们进去吧。”
二姨见她神色不对,心中咯噔一声:“怎么了?”
“你们先有个准备,不要太伤心了。”易代她开口道,“节哀顺变。”
二姨脸色一白,身形有些站不稳:“你,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姨父连忙搀着她,脸上也多了几分担忧。
男孩紧紧靠在他娘身边,有些怕生地看着凌相若和易。
凌相若沉默片刻,没有再隐瞒:“外祖母去了。”
二姨眼前一黑,浑身都颤抖起来:“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突然?”
“别激动,别激动。”二姨父忙劝道,“我们先进去看看。”
与凌相若二人匆匆点点示意后,二姨父便扶着二姨进了北屋,却把儿子留在了外面。
二姨父姓江,也是个庄稼汉子,男孩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叫江城。
江城见父母将他留下,顿时惶恐不安起来。
凌相若冲这表弟招招手:“阿城过来。”
江城怯生生靠过去,还有些不敢相认:“你,你是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