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师映川的语气又轻柔又温和,说不出地缠绵缱绻,他的目光也仿佛一并透过了虚空,看到了那个并不在这里的人身上,然而他的样子却十分古怪,一只眼中满是温柔之色,另外一只眼睛却冷利如冰,唇边更是挂着一丝诡异的寒色,突然间师映川重重一把推在宝相龙树胸前,自己后退一步,冷声道:“走罢,现在的我,不想看到故人,这样狼狈而无力的我,跟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有什么区别?我不希望被人看到这样的我,所以,请你离开罢,你我之间,包括我和玄婴,和十九郎,都早已不是夫妻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娶一个好女人,生几个儿女,这才是你应该拥有的人生,至于我,不过只是你人生之中的一段小小意外,我这样的人,无论和谁在一起,都只会带去不幸,所以……不要再来见我!”
师映川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但刚刚走了几步,身后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下一刻已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那人紧拥着他,拥得那样紧,仿佛生怕只要略微松一松就会失去,师映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瞑双目,片刻之后又陡然睁开眼睛,同时咬牙缓缓说道:“放手……”身后那人不听,不放,就那么倔强而顽固地抱住青年,师映川胸口有瞬间的微微疼痛,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残酷最无情的人,但他很快就回过神,从纷乱的意绪乱流中猛地清醒过来,冷漠道:“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早已解除,只剩下表兄弟关系,现在我是别人的平君,连江楼才是我合法合理的男人,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想要挑衅他吗?还是说,你要对别人的男人动手动脚,欺侮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这一番话太过尖利,太过刻薄,像刀子一样刺人伤人,身后的男子微微一滞,师映川已趁机狠狠掰开了对方的手,大步离开,他捂着肚子快速走了一时,就见季平琰仍然还在刚才等他的地方站着,师映川脸色平静道:“去送你大伯离开罢……”季平琰见他脸色沉静如水,遂不敢多言,应了一声便去了,师映川却是一手按在心口处,慢慢喘匀了气,待他觉得好些了,这才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他知道宝相龙树是多么深爱自己,一时间忽然呵呵一笑,低声自言自语道:“宝相啊宝相,若是我没有遇到连江楼的话,那我一定会与你白首偕老的,只可惜,这世上却从来都没有‘如果’啊……”这时夜晚有风吹着,师映川走了一会儿,忽觉得一片茫然起来,他厌恶自己这样的软弱,突然反手就在脸上甩了一巴掌,并不重,不会留下掌印,却足以痛了一下,让一颗心重新冷若坚冰,师映川住了脚,呆立片刻,想到自己这些年来与那几人之间的纠缠,心中一时困惑,一时茫然,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想破了些什么东西,但具体如何,却又说不清楚,当下摇了摇头,眼神缓缓坚定起来,一步一晃地隐入了夜色之中。
千莲殿内这时却是十分安静,偌大的殿中一个服侍的下人也没有,只是灯烛点得明晃晃的,师映川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连江楼正背对着自己伏案写字,一头黑发披散在身后,还有些微微濡湿的样子,显然是才沐浴过,师映川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就将微蹙着的眉头徐徐展平了,他缓步走过去,来到男子身后,用双手遮住了对方的眼睛,连江楼手中的笔停下来,淡淡道:“……怎么学小孩子一样淘气。”师映川仍然蒙着他的眼睛不松手,只是微笑着道:“我小时候经常想这么做的,只不过那时候不敢而已,怕会被你骂。”连江楼握住青年的手腕,说着:“我不记得曾经骂过你。”师映川松开手,却顺势抱住连江楼的脖子,将下巴搁在对方宽宽的肩头,轻声道:“可你至少训斥过我,小时候淘气或者练功不认真,都会被你罚,你是个严师,难道我说得不对?”连江楼道:“严师出高徒,我若对你要求不严,你也未必会有今日。”
师映川听了,就嗤嗤一笑,在连江楼耳朵上吹了一口热乎乎的气,故意拖长了声调说着:“严师……嗯,真是严格的好师父呢,教徒弟都教到了床上,还弄大了徒弟的肚子……啧啧……真的是好师父啊好师父……”连江楼忽然转过身来,将师映川拉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一手轻抚着青年隆起的腹部,道:“又在逞口舌之快。”师映川笑而不语,片刻,才注视着连江楼,目光熠熠地看着对方,道:“你不问我刚才……到底去了哪里了吗?”连江楼淡淡道:“何必要问。”师映川笑一笑,整个人倚进男人怀中,道:“我去见了宝相龙树……”见连江楼没有反应,就微微挑眉:“你不问我跟他说了些什么?”连江楼低头看着师映川,手指慢条斯理地描绘着伴侣精致的五官线条,语气也是波澜不惊的,难辨虚实:“……我为何要问?”
师映川眼中仿佛含着一汪春水,淡淡的笑意噙在嘴角,张口就去咬男人的指头:“莫非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吃醋?我可不信。”连江楼任其雪白的牙齿咬住自己的手指,道:“不要胡闹。”师映川的表情却越是轻松,虽未饮酒,却已是似醉非醉之态,松开男人的手指,低笑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今日见了宝相,只觉一派物是人非之感,想当初与他们大婚之日仿佛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