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相宝花闻言,娇躯微震,一双星子也似的明眸透出痛心不忍的神色,对面温渌婵秀眸微敛,却是没有说话,大厅之内一时间变得沉寂非常,宝相宝花虽然心中早就知道连江楼一旦落入师映川之手,以二人往日仇怨,连江楼的下场势必不会好到哪里,但想归想,亲耳听到则又是另一回事,如今听见温渌婵透露的消息,宝相宝花只觉得一股火熊熊而起,烧得脏腑炙痛,几乎难以自抑,她用力定一定神,良久,才手扶桌面,慢慢道:“映川……果真就这么恨他?”温渌婵微微凝眉,心中生出无穷烦恼与无奈,道:“只怕比你想象中还要恨得多。”
“……也对,若是我被深爱之人背叛陷害,心中怨恨只怕倾尽五湖四海之水也无法洗刷干净。”宝相宝花心中虽然百转千回,但终究不是寻常女子,轻吁一口气之后,整个人便平静下来,她对面温渌婵却是心中微微一痛,神色微惘,道:“你在牵挂连江楼,我又何尝不在牵挂玄婴……他如今在帝君手中,处境也不比连江楼好到哪里,只叹我无力帮他,想见一面也是难比登天……”宝相宝花见她眼神微微飘忽,知道自己无心的言辞已经深深刺痛了这与自己同样心情的女子,但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安慰的,眉宇之间怅意深深,只道:“映川这人,天下人皆以为他冷酷狠辣之极,兼且喜怒无常,但我知道,他并非无情之人,当初他如何对待梳碧,你我都是知道,若是果真天生无情,绝情绝义,那也不会是今天这光景,所以若是二哥肯服软,向映川低头,必是可以得到原谅,虽然不可能重归于好,但放他自由应该不难,可惜二哥性子倔傲无比,自幼就没有人能劝得了他,想让他去求映川宽恕,还不如杀了他。”
宝相宝花说到此处,眼中已经清透如水,显然已是彻底冷静下来,她微垂了眼,轻声叹息道:“不管怎样,至少二哥给映川生了两个儿子,有平琰和倾涯两兄弟在,映川总要顾及到孩子的心情,至少二哥不会太受苦,但那人却是不同,只怕……”宝相宝花止语默然,目光移向窗外,温渌婵听得心中微微一震,眼中露出复杂之色,却是没有言语,两人相对无言,各自陷入沉思,但很快,温渌婵神色微动,忽然便把话锋一转,看着宝相宝花,满面诚恳地说道:“你这次既然来到摇光城,我想,若是不能见那人一面,你定然是难以甘心的,我虽没有这个本事让你见他,但如果只是向倾涯公子递个消息还是可以做到的,到时安排你们姑侄见面,你有什么话,什么要求,不妨都向他提出来,以其身份,想必总该有些办法才是。”
说着,温渌婵只看宝相宝花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是说对了,当下微微一笑,顾盼生姿,从容说道:“此事我会立刻着手,你只管等着我的消息就是了。”宝相宝花闻言,脸上却是不露丝毫神色变化,反而有些出神,她出身高贵,自幼又十分受家人宠爱,自己又是容貌资质都不错,一向不免心高气傲,看不上那些围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几乎从未想过自己会对哪个男子爱慕钟情,怎知后来却偏偏遇见连江楼,起了一段不该有的心思,这是孽缘,而且她自己也明白,那人的眼中其实从来就没有过自己的影子,枉费自己这一番痴情,任凭再如何痴心一片,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已,然而即便如此,她生性就是热烈豪迈,敢爱敢恨,因此也并不后悔,全然接受了命运带给自己的改变,这时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生于豪门世家,虽然家族人口相对简单,不像一些家族那样有太多勾心斗角之事,但她毕竟是宝相氏的大小姐,身份特殊,自幼见过许多人心鬼蜮,虽然性情大方豪烈,可这决不代表她心思粗莽,只不过以她身份,平日里并不需要专攻权谋而已,如今心念一转,自然已经明白温渌婵这样帮助自己的原因,固然这里面有两人之间的情分在内,但也决非没有对方的目的所在,于是宝相宝花轻轻点了点头,很干脆地道:“你放心,若我能够见那人一面的话,自然也会让倾涯帮忙,尽量让你能见二哥一面。”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温渌婵闻言,眼波流转,深深颔首道:“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二女这厢计议妥当,却说师映川离开摇光城之后,带着傀儡一起出海前往蓬莱,两个都是宗师之身,在没有累赘的情况下轻装上路,赶路是极快的,唯一的麻烦就是师映川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产生身体变化,不过对此师映川早有布置,他既带了傀儡上路,安全就不成问题,原本傀儡是要用来监视保护连江楼,但师映川如今每隔数日就会出现一次短暂的虚弱期,出门在外,没有傀儡守护实在太过危险,师映川从来都不会以为如今天下已定,一切就都尽在掌握之中,曾经那些年来的多方混战,尽管师映川一方获取了最终的胜利,然而他手中的人命实在太多,他的双手沾满了无数无辜百姓乃至各宗门、世家、门阀、大小诸国之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