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的议事大厅保持着墨家一贯的质朴作风,并没有什么豪奢的装饰。
青灰巨砖以糯米灰浆砌成的墙壁本色赫然在目。
大厅呈弧形,一排排弧形的座椅、木桌,每一层都上升一个阶梯,使得坐于其后的人,都能看清正前方的台子。
正前方的台上,有一个半人高的木桌,那是向全体长老发言宣讲的地方,并没有座位。不管是谁,包括钜子,上了台便可以站在这齐胸的木桌后边讲话。
钜子是墨门的最高领袖,但是拥有多么大的权威,主要是靠个人的威望。但从权力上来说,钜子有权决定墨门对内、对外的重大事件,但是全体长老拥有监督权。
如果有长老对钜子的决定提出质疑,就可以在此召开会议,由钜子接受长老们的质询,如果他的答复不能得到大多数长老们认可,长老们可以投票推翻钜子的决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墨门,已经在这样古老的时代,已经拥有了近现代的一种政体模式。当然,这也不是世上独有的,此时的西方,罗马共和国的执政官、元老院,也是相近似的模式,而且已经应用于国家政体。
此时台上有四个人,都没有站在高桌后面。
杜若站在台子中间,上着短襦,下着素色褶裙,裙腰系着荷叶色的绢带,两绺垂髫,搭在初绽的胸前蓓蕾曲线之上,一双大眼萌萌的,很无辜、很无奈地看着争吵激烈的穆长老、裘长老,再求助地看看一旁的墨璇。
墨璇向杜若投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杜若想了想,便轻轻叹一口气,苦起一张小脸。
他们争吵什么呢,谁要做他们的钜子啊。他们都不问问人家的意见,就在那里吵呀吵的,两个人加起来有一百岁了吧?怎么这么不成熟呢。
杜若在心里发着牢骚,要不是那条伤腿还没有完全痊愈,早就跑出天机城,天涯海角找她天行哥哥去了,谁要在这里陪这些老头子吵架呀。
墨门最初是一个学派,学派因为对学术的具体理解不同,再细分成不同的派系那就是很正常的。
第一代钜子墨翟去世以后,墨家就曾分裂成相里氏之墨、邓陵氏之墨和相夫氏之墨。直到秦始皇一统六国,因其学说对帝王统治很不友好,朝廷打压过甚,势微的各派才又重新聚合在一起。
有着这样的“光荣传统”,一有分岐,便生起分家之心,也就不足为奇了。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墨家钜子没有绝对的权力,赋予了下边太多的自由,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分裂就成了家常便饭。
前任钜子失踪后,墨家群龙无首,便由术武两派长老共掌大权,好在现在墨家势微,也没有多少重大紧要之事令两派产生分岐,所以一直以来也算相安无事,可如今这个平衡却被打破了。
墨璇从山外带回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解开了藏着钜子令的鲁班锁,据说这还是鲁班亲手制成,赠与墨翟的东西。按照墨门门规,在前任钜子没有指定的情况下,解开钜子令者便当立为钜子。
这一下在天机城中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墨翟乃是墨门子弟心中至高无上的祖师,虽然时隔了数百年,但仍然极受墨门子弟的崇拜。尤其是术者一派的弟子,更是墨翟的狂热崇拜者,既然门规如此,他们便无条件地拥戴立杜若为钜子。
简直是胡闹!
这就是武者一派的反应。
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领导就捏碎了,担当得起如此重任?
哪一任墨门钜子不是武功卓绝,这个姓杜的小丫头她配么?
再者,她也不是墨门弟子啊,居然要来当墨门的钜子,她连墨家典籍都没看过!
如此一来,两派顿时爆发了强烈冲突,就形成了此时胶着的局面。
术者的穆长老沉着脸色道:“祖师留下的钜子令,定下来的规矩。现如今,有人符合这一规定了,那就理所当然,是我们新一任钜子,你们要欺师灭祖吗?”
武者的裘长老冷笑道:“笑话!祖师爷留下钜子令,定下这个规矩的时候,可没想过,它会落在外人手中。一个非我墨门中人,就这么成为我墨门钜子?简直是荒唐!”
台下一位长老也附和道:“不错!咱们墨家只遵循道理,不盲从权威。就算是墨翟祖师亲临,只要我们认为不合理的,也可以和祖师辩驳,如今只是觉得一个外人,不能成为我们的钜子,怎么就算是欺师灭祖了?”
墨璇忍不住道:“秦长老,小若不是我墨门弟子,这还不简单,只要让她现在就加入我墨门就行了啊。”
裘长老道:“现在加入墨门?我墨门学说,她懂几篇?我墨门技艺,她会几样?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决策大局,她可有相应的本事?”
穆长老大怒道:“你这是强加说辞。这十多年来,我墨门无首,还不是维持下来了?非得有了钜子,诸般事务就都压在她的身上?要我看,重新选出钜子,最大的作用,是定我墨门弟子之心,只要有了这一条,便够了!”
墨璇轻咳一声道:“嗯……我觉得穆长老所言很有道理啊。就是因为我们钜子失踪,以至于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才会如此衰败,只能蜗居这山中一角,若是选出了钜子,何愁墨家不能大兴?”
裘长老乜着墨璇道:“璇儿,你觉得,一个无威、无望、无能、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儿,起得到这样的作用?你是我武者大长老唯一的嫡传弟子,怎么站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