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还未过半,正是热闹的时候。
立在园中,便能听见不远处隐隐的欢嚣热闹,却不知是不是因着隔了些距离的缘故,那些声响竟好似笼上了一层雾一般,听来有些不太真切。
楚意弦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来,望着宅子中四处亮起,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双眉却是轻拢。
“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你偏还皱着眉。难不成竟是吃起了自个儿嫂嫂的醋,怕你哥哥娶了嫂嫂,便不疼你这个妹妹了?”一把笑嗓带着戏谑响在身侧。
楚意弦回过头去,见得正潇洒地半蹲在一块儿半人高的太湖石上,抄着两手不知看了她多久的人,抿起嘴角笑了起来。
燕迟从那太湖石上一跃而下,三两步往她跟前窜了过来,“不怕不怕,哥哥不疼你了,不还有我这个哥哥吗?我疼你便是!”言语间,竟已轻佻地勾起了她的下巴,那不正经的语气,不正经的动作都与那街上调戏民女的恶霸如出一辙,偏生那一双狭长的黑眸里却是盈了满满的笑意,将她望着,倒好似个只会捉弄人的调皮小子一般。
楚意弦由他挑着下巴,就着这个动作挑眉瞅他,“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家调戏我?你真不怕我阿娘一会儿打断你的腿啊?”
“我这不是相思难耐嘛,能跟你说上两句话,莫说被打折一条腿了,就是舍了半条命也值!”燕迟眯眼笑。
楚意弦抬手拍开他勾在下巴上的手,嗔他一眼“贫嘴”。
燕迟被她拍开的手就势环住她的肩头,将她轻拢在怀里,笑着道,“与你说笑的。方才是伯母悄悄与我说的,今日府中忙,你身边能干的丫头都领了另外的活计,天黑路滑,你这儿正缺一个掌灯的丫头,所以,小的便来了,正好给楚大姑娘做个掌灯的丫头。”燕迟一边说笑着,一边竟是变戏法儿似的将披风下掩着的一盏气死风灯取了出来。
灯光由下往上映照在他面上,越发显出他脸上快活恣意的笑。
楚意弦瞥他一眼,“所以,这回居然是我阿娘允准了的?”
“那当然,还是伯母心疼我!”燕小侯爷一撇嘴,又有漫溢的委屈从眼角眉梢直透到了头发丝儿。
“少来,当我不知道,这怕是跟前几日我表哥那桩事儿有关吧?燕小侯爷啊燕小侯爷,我真为我表哥心寒啊,误交损友,最后就是自己跌坑里。”楚意弦一边摇着头,一边啧啧出声。
“冤枉啊!”燕迟却忙举手自表清白,“那时我可不知道伯母和舅母会来啊,当时那个情况多么凶险啊,你是没有瞧见伯母当时瞧我的眼神,我可不想也被当成姑娘啊!反正娄三也是跑不了了,倒还不如物尽其用,咱们这一番姻缘本就因他而来,他便送佛送到西也是不错。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是?”
“所以,你就很是干脆地将我表哥出卖了?顺道还识趣地给舅母提供了一瓶功效甚好的.....药?”楚意弦抱臂,笑着斜睐他。
说到这个,燕迟难免心虚,却又懊恼,“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按理,这当娘和舅母的都不该将这事儿告诉她才是啊?
“自然是表哥对我说的。你不知道,他昨日对着我哭诉你这损友损招的模样,有多么凄惨,他可是对我直言了,说你就是个花花肠子,一肚子坏水儿的,从前是他识人不清,误交了损友,不想却害人害己,可却万万不能再害了我。让我千万擦亮了眼睛,莫再如他那般,再栽坑里去了。”楚意弦一脸端肃地道。
燕迟却立时急了,“你可不能听他乱说啊!我.....我那招确实是损,可也不能真说是出卖了他吧?说到底,不还是为了他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直蹉跎下去,让长辈们也一直担心吧?而且,这样至少证明了他是个正常男儿,破了他这个心结,过些时日,你也该添个表嫂了!”娄京墨的心结他早已隐约探知,若换作寻常交情,他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可那不是她的亲人么?何况,那日有娄氏和石氏在旁虎视眈眈,他可还想顺顺当当将他的阿弦娶回家啊,哪里敢得罪了这两尊大佛,只好对不住兄弟了。
可说了半天,却没有听见楚意弦吭声,燕迟这才急了。一边瞄着她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道,“阿弦,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楚意弦还是没有吭声,燕迟更急了,直接绕到她身前去,“我承认,我当时是存着拿这事儿讨好两位长辈的意思,可是,我也是真的想要帮他,这一点你可不能不信我。你就算生我的气,也千万别不理我啊!”
眼看着他只差没有急得原地打转了,楚意弦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便是笑了起来。
燕迟一愣。
她却笑得更欢了,“不怪你!就是表哥也是。”那日娄京墨虽然在她跟前将燕迟数落了一遍又一遍,也说了不少他的坏话。可等到走时,娄京墨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释然。她本就没有资格生谁的气,最有资格生气的人都不曾气,她又怎么会生气呢?
燕迟长舒了一口气,抬手再将她轻拢进了怀里,“其实,这也不怪他。生得好不是他的错,那时他又涉世未深,哪儿能料到那些妇人的手段?这些年,也是苦了他了!”
楚意弦叹一声“重症还需下重药啊!”
这事儿她从娄氏那儿听了个语焉不详,也拼凑了个大概。却是娄京墨刚学着做生意那会儿,着了一个女富商的道儿,自此后对女子便生了畏怯之心,这回燕迟那法子虽又损又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