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颠沛流离,羽姬所识之字并不多。当然,项羽志不在文,可他的名字即她的名,他会写,亦想要教她写。
一室馨香,此刻的项羽哪还有半分王者的气势。在他喜欢的姑娘身边,他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子。他那数不清的喜怒哀乐,皆是因她。
羽姬站在书桌旁,静静地研墨,时光静好。项羽笑着执过她温暖的小手,小心地牵引着在白纸上写下一笔又一笔。羽姬原是一愣,而后慢慢放松,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的手勾勒出来的字迹。她虽不识,可到底也能猜到项羽的用意。
正欲开口,项羽的声音响在耳侧:“羽儿,看,这便是羽,我们的“羽”,羽儿,识得了吗?”羽姬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用心记下一笔一划,从此,羽字便印入她心底。就算她忘记了自己,也不会忘记,她喜欢的人叫做“羽”。
“嗯。”羽姬轻声应道。项羽又写出一个字,他说是“姬”。羽姬,他的羽姬。
羽姬心口一怔,有些说不出话来。人说字如其人,也许并不假,她能看出他字的豪迈,像极了肆意的他。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世人眼中不解风情的项王,此刻,他在这里,握着并不熟悉的笔,只为了写出她的名字。他待她这样好,她此生怕是无以为报。
无声的情意在空气中流淌,项羽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可以如此幸福。得一人心,白首不离,真好!
还没来得及展开笑意,帘子被人强行拉开,一束束白光投入,羽姬用手挡了挡光,而后看向来人的方向。
项羽亦是有些恼怒,然他并没有开口,只是眉心紧蹙。“何人……”话语被打断,“竖子,原以为你是有志之人,没想到会被美色所迷。”范增的话冷冷出口,不留半分情面。羽姬能感受到他微露的杀气,心下骇然。
羽姬朝项羽身后躲了躲,心中有些害怕。范增,项羽的亚父,她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更闻此人对项羽十分严厉且毫不客气。可也是这人,处处为项羽操心,忧他之忧,一心为他。羽姬知道,她是不招范增喜欢的,也许不过是因为她长得美,而自古红颜多祸水。他懂项羽的志向,并且为他接下来的一步步做下准备,他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可是,她羽姬的出现,偏偏似要打乱他精心布置的局,所以在无意之间,她成了范增的眼中钉肉中刺。
气氛一时僵持,羽姬开口:“大王,既然大人前来,定然有事相商,羽姬先行告退。”范增未置一言,甚至连目光都不愿落在羽姬身上。项羽看了看亚父,又看了看羽姬。
羽姬说完,正欲告退,却突然被项羽牵住了手。羽姬一惊,有些不解地望着他。此时,项羽的声音传来,她知道,那是他的王在为她委屈。其实,她从不觉得委屈,能遇上他,今生已经够幸运了。
“亚父有何事?不妨直言。为何动怒?”项羽没有让羽姬走的意思,所以羽姬只得退回他身旁,静默不语。
范增看了看羽姬,眸中有着不明的光。
“王有大志,且应不负众人所望。如今,王沉溺于温柔乡,可有想过为你打天下的儿郎!”语气并不重,却处处质问。
羽姬有些担忧地看着项羽,范增这话不可谓不重,似乎他待她好,便一定会负了那些英勇儿郎。她静静站在他的身边,感受到他那略显僵硬的身子,心口一涩,转瞬释然。这是她所能依靠的男儿啊,他心怀天下,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她虽一小妇人,却知晓她应该站在怎样的位置!何况他待她那样好,她怎舍得他有半分的为难!如果她真的会妨碍到他的大业,不仅是范增,怕是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羽姬轻微地动了动,欲抽出他俩紧握着的手。项羽似察觉到了什么,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深幽,羽姬突然微笑,那一刹那似乎天地亦失色。项羽没有松手,反而紧扣住她的小手,带着某些不可抗拒的力量。羽姬没有言语,想来此时无声胜有声。她想,这个人,她这辈子都不会背弃。她愿用她的所有来换他安好!
“你……”范增气得说不出话来。死死瞪着那紧握的双手。
项羽看着他,缓缓却郑重地道:“亚父,此女乃羽之姬,亦是羽之妻。亚父见谅,羽实不忍弃之。”
气氛一下凝滞,没人敢大声呼吸。范增从未想到从小便视他如父恭敬待之的项羽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忤逆于他。他心中一急,只觉血气上涌。
不知哪里来的风,如此不合时宜,范增看到那飘落而下的纸张上熟悉的字迹,胸口更是堵塞。“羽姬,羽姬……”范增看了看项羽,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什么时候起,有了如此重视的女子。他知不知道,他是为他好,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胡闹!羽既是你的名讳,又岂可随意赐予他人。”何况还是一个女子,如此祸水!这句话他没有说出,他是项羽的亚父,可到底不是真正的父亲,确切的说,他是他的臣下。
项羽没有说话,羽姬亦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罢了,退一步吧,撕破了脸,两人都不大好看。范增这样想。
“王,增觉可将羽字改为虞字,不仅同音,而且亦是姓氏,如此可配大王。”范增如此说。
项羽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又听到范增对羽姬说:“羽姬觉得如何?虞姬更像是个正经名字。”
羽姬装作未听出范增的讽刺之意,轻笑着说:“大人所言甚善。虞姬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