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初心下一颤,眉心微蹙退后半步生硬地避开眸光。
此次的绵雪没能衬得她明艳通透,半懒眸光倒愈发沉闷起来。
那抹微蹙揪起他的思绪,无声浅叹。
两人就此沉默良久。
莫辞脑中乱绪终是于她浮满忧雾的眸子沉定,抬手替她拢了拢斗篷,“莫怕。”
江予初滞了滞,正暗自琢磨他所言何意之时,他又轻声开口:“有我。”
莫怕,有我。
这自己听得她心里泛起几道莫名滋味。
从前总是自己对旁人道出此言,有赤凌万千将民,有沙场奄奄一息的伤兵,有族亲手足,有风如疾,还有…陆长庚。
原来终有一日也会有人对自己说出这话。
江予初眉头渐舒轻笑一声,似是自嘲。
虽不明这抹笑是为何意,眉心总算是舒展,莫辞跟着浅笑了笑,顺手抓上她的指尖,微凉。
“走罢,外头冷。”
那掌大手一同往前,常年握刃留下的薄茧,有些温暖。
两人转身之际,江予初同风如疾眼神交汇之际接下个不明暗信。
江予初会意,敛下思绪对莫辞道:“这几日学恩怕是心里不好受,我想去看看她。”
莫辞笑了笑,“好,我同你一齐去。”
江予初还没来得及相拒,莫辞又忽的张口打断她的思绪,“你先去准备一下,我忙完了就陪你去。”
语毕,不余商议的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温笑道:“等我。”
江予初滞了滞,只见那人背影远去,最终迎上面色半沉的王知牧。
“殿下。”
王知牧恭敬行了一礼,默自随于他半步之后。
莫辞沉应一声,面上温情随之缓缓褪去,唇角眼梢是一同往前的凉薄:“如何?”
“苍狼山已大致妥帖。”
“让他准备准备,做干净些。”莫辞淡然如是说道,面上毫无半分起伏波澜。
王知牧面色有些为难:“晨间我已发了两支信号弹,可联系不上舅爷。”
“联系不上?”莫辞闻言步声忽顿,沉气。
滞了好一阵理清思绪又道:“那云踪呢?”
王知牧怔怔退后半步,默了一阵才支吾道:“舅爷素来…来去自在,怕是带着云踪去办旁的事了吧。”
估计是了。
云踪是李宣最得力、最信任的死士,也是底下唯一见过他真容、知晓他真实身份的人。
每每他去办旁事都少不了带上云踪的。
莫辞脑中杂绪随着轻舒气息渐散,眸子半沉粗略往他腰下扫过,“你这伤如何了?”
王知牧道:“已无大碍了。”
莫辞收回眸光神色不明,只淡然道:“既是将要妥帖了,我亲自去探探,抓准时机就推张元绪接下兵符。”
王知牧吃了一惊,“殿下要前去吗?”
莫辞面色不改:“此次是扳倒陆长庚夺回兵符的绝佳时机,容不得差池。”
语毕,似又想起来了什么,沉思了片刻才道:“方才我答应了她要同她去学恩府上,你去跟夏芒交待一声。”
王知牧会意。
莫辞静静转身,映入晦暗眸中的是半空霞云。
——陆长庚,你陆家越俎代庖多年的东西,是该还了。
话说江予初这头——
江予初本想以“探望莫学恩”的名义出府一趟,没承想莫辞竟似狗皮膏药一样还甩不掉了。
可话语既出,怕是已收不回来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告知风如疾暂且勿动。
江予初静静坐在梳妆台前理着思绪。
——自新元出了陆长庚那挡子事,莫辞也莫名的愈发难缠起来。除了夜晚各自歇下,几近是寸步不离。
若想出府成事,怕是还需待夜里府内人尽数歇下。
可风如疾院里又有个王知牧,莫辞虽不加相问,她也猜到上次对王知牧下mí_yào之事早已漏了馅,如今再要下手定是难了。
愈发想来愈发烦闷,江予初无奈长叹一声,抬眸之时莫辞的身影已现在铜镜之中,惊得她肩头激起一个颤儿。
“想什么呢。”莫辞笑着搭上她的肩,两目暖暖直望镜中人儿。
江予初敛回思绪展了个浅笑,将目光缓缓引向妆台,“这些看得我头疼,不知簪哪支更为合适。”
莫辞浅笑盈盈,“那我替你选一支可好?”
其实当他敛去孩子气一身正经之时,倒也颇为贴心温暖。
江予初缓缓抬眸望向镜中,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一惯沉晦的眸子愈发明澈,唇角常留的那抹夹生笑意也换成毫无掩饰的暖意。
眉眼暗藏的凉薄、身躯一股子的萧寒之气不再。
她能感觉到他每每予自己的皆是尽数柔软,当然,还有耍赖皮之时的傻里傻气。
也不知是跟谁学了这套,这个年纪了还这般…幼稚,泼皮。
江予初扯了扯唇角算是回了个微笑,“好。”
莫辞笑着微微躬下身子,轻勾指尖跟着目光静静游过案几整齐排开的发饰。
“这支云鹤步摇可好?”莫辞声儿轻轻,几丝暖息悄然游于她耳后。
“…你甚少戴步摇。”不等她做出反应,莫辞率先开了口。
指尖跟着目光越过那支步摇,又柔声道:“要不,就这支银杏簪……”
莫辞带了几分征求之意抬眸望向铜镜,镜中对人如天作之合,看得他心里温暖。
浅笑了笑,直起身来替她簪上。
江予初不置可否,甚至目光没有往那簪上多留一眼。
面色平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