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关于罗马王控诉奥尔良公爵的桉件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塔列朗亲王的公馆却平静得仿佛像是事不关己一样,看不出任何来自于外界的影响。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而已,而在实际上,行将就木的塔列朗亲王,在权力的诱惑下,焕发出了自己人生当中最后的精力,他孜孜不倦地联络各方、运筹帷幄、权衡利弊、封官许愿,许下了数不清的承诺,说了无数谎言,犹如是一只辛勤的蜘蛛一样,重新在法兰西风雨飘摇的树干上架起一张新的权力之网。
他干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驾轻就熟,无形当中他的历史本身就成为了一种资本,让外界也同样因为他“经验丰富”而选择信任了他。
在执行各种计划的同时,塔列朗亲王还不忘时时刻刻关注局势,提防任何可能的意外情况,不过他很满意地发现,他这桩声势浩大的工程,似乎即将顺利完成了。
在下午,一群不速之客悄悄地拜访了这座貌不惊人的公馆。
这一天正下着雨,寒风夹杂着雨四处扫荡,黑沉沉的天空分外凄凉。
这一行人没有等候多久就被请进了大门,显然他们是受到了邀请的客人。
很快,公爵一行人被带到了年迈的亲王面前。
塔列朗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公爵,欣赏了一下对方铁青的脸色,和生无可恋的表情。
“我们又见面了,先生。看上去您最近一直没有睡好啊……”
不用他提醒,奥尔良公爵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糟糕透顶。
虽然已经做出了俯首投降的决定,但是他内心中的煎熬自然是不可避免的,而是那种“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跌得粉身碎骨”的巨大落差,更加让他痛苦得难以忍受,这几天以来他每晚都失眠了,只有临近凌晨的时候才迷迷湖湖能睡下一会儿。
在这种煎熬之下,公爵短短时间内就苍老了许多。
虽然塔列朗年纪比奥尔良公爵大了二十岁,但是此刻两个人的状态却好像是完全调转了过来——塔列朗因为重新回到权力中心而重新焕发生机,红光满面;而公爵却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简直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对一个一直觊觎着最高权力的人来说,失去一切政治前途,跟死亡本身也区别不大了吧。
“承蒙您关心,我现在确实情绪不太好。”奥尔良公爵略带讥讽地回答,“不过,我恭喜您,经过这一番较量,您马上就可以重掌大权了。”
“我只是运气好,碰到了一个合适的投资对象而已,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的话,也许本就该由您来登上王位,而我只能厚颜跑到您的面前来恳求些许施舍。”塔列朗亲王回答。
公爵稍微愣了一下,他知道塔列朗平素尖酸刻薄,之前他也多次领教过对方的毒舌功力,这一次自己一败涂地,他原本以为会被更加奚落得体无完肤,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抗压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从塔列朗口中听到这种宽慰之语。
一时间他有点无所适从。“您……您言重了。”
“不,我只是说一个事实而已,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意外,你我都见多了,所以都应该从容地面对一切,至少我们都还活着不是吗?那些不可一世、得意忘形的人都已经死在我们前头了……”塔列朗亲王温和地笑了笑,“我的朋友,我已经老了,也没指望自己还能活多少年,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的年头可活,所以你有时间去等待,等待命运赐予你转机,也许以后会有呢?毕竟这几十年来的戏剧性事件实在数不胜数,哪怕在几个月前,又有谁能够想得到罗马王将会重登皇座之上呢?既然他等得到,那也许你也可以等得到,哪怕你等不到了,也许你的儿孙们也能够得到转机……”
塔列朗的语气温和,谆谆善诱,一瞬间公爵恍忽了,还以为是高丹在为自己出谋划策,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而且,以塔列朗如今归附罗马王的立场来说,这种话显然有些大逆不道,甚至有点挑唆的意味了。
“为什么您要和我说这些?”公爵疑惑地问。
“就我的人生经历来说,嘲笑失败者并不明智。”塔列朗亲王回答,“命运随时都在开玩笑,我们人人都随时可能变成失败者,也有可能突然变成胜利者,所以赢了不能耀武扬威,输了也不必心虚沮丧,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活在这个舞台上,就不愁没有演出的机会,您看我就不是吗?”
尽管明知道对方不可能那么好心来安慰自己,但是听到这些话之后,公爵还是感觉到心情放松了不少。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以后的“希望”十分渺茫,共和派分子看自己这个王室后裔不顺眼,保王党们非但不会同情自己,反而会幸灾乐祸,欢呼自己这个逆贼终于垮了台,他们不可能支持自己的。
说到底,一个邪恶的篡位者尚且可能依靠钱财和官位来拉拢人心,一个失败的篡位者怎么可能激起别人的好感?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他只是在心里苦笑。
至少他这一辈子是不可能有机会回到这个国家了。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在他的儿孙们身上,可是他们也将背负自己的恶名难以解脱。
对王室开枪、赶走王室将成为他家族难以甩脱的负资产,并且以后也将为此付出代价。
不过直到现在他也不后悔,人生就是这样,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