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季雨菲这么大张旗鼓地上未来夫婿家中,本是不太符合礼制的,不过这时节,护国公夫妇正陪着老夫人在自家庄子上避暑呢,连两个小的孙辈都一起带了过去,所以这会儿府里只有世子夫人,季雨菲当作寻常世交姐妹来往,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事后想想,季雨菲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护国公府刻意安排的,毕竟等她上门之后,两人没说几句话,世子夫人就说到了京城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身上,然后开始感叹“一朝天子一朝臣”,令季雨菲觉得很是诧异。
要知道,谢家的人,虽然看着都挺和善,也都不是讷言之人,但真要细究,据季雨菲自己跟几位女眷在正式场合的接触,其实她们都挺谨慎的,不太会对朝政之事随意发表看法,如何今日这位纪姐姐就如此直白了呢?
难道是因为卫国公府和清远伯府的事情觉得“兔死狐悲”了?那也不至于啊,护国公府谨守本分,京中只有谢宜海这个世子在户部,还是个文职,真要论起来,也就只能说是…谢宜江?
眼看季雨菲很快脸上就有了反应,世子夫人很是满意,看来这位准弟妹脑子反应挺快,应该是想到四弟那边去了,果然,心急的季雨菲已经直接问了:“纪姐姐,可是宜江那边…有什么事情么?”怪不得在信里说公务繁忙近日没法写信,果然是出了问题啊。
“哎呀郡主,不用担心!”世子夫人赶紧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这郡主对四弟的感情可真不错:“只是你也知道的,四弟那边不是有何总督么,皇上一登基,他是何皇后的父亲,自然是…如今卫国公府成了这个样子,咱们呀,也得多想着点以后。”
话说得不算太清楚,但还是能听明白的,意思就是作为当朝国丈,何总督估计对大行皇帝任命的宣抚副使开始看不顺眼了。
怪不得谢宜江说公务繁忙没法给自己写信了,搞不好何总督还派人监督他的行踪呢,季雨菲点点头,跟世子夫人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然对方投了桃,那还是可以回个李子的,眼看世子夫人后面也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想了想,季雨菲觉得还是问了吧:
“纪姐姐,恕我多嘴哈,反正纪子豪我也认识的,我听说,他和张琳的婚约解除了?”反正这事又不是秘密。
说完了,仔细看世子夫人的反应,眼看她脸上掠过了一丝尴尬的神情,季雨菲便装作没事人一般开玩笑地说道:“其实,纪姐姐,我对张琳没什么好印象,这婚约解除了也好,对长辈好,对纪子豪自己也好。”这话说得够直白了吧?
可惜世子夫人听了也只是笑笑,只说反正两人都是孝顺的孩子,既然八字不合、生肖犯冲,就只能彼此有缘无分了。
季雨菲听了有点失望,本来自己还想借此八卦一番呢,看来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大户人家的主母果然还是挺谨慎的。
又或者,其实对方也已经猜到了某些可能的情况?毕竟刚才见了自己说的第一个重点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呢,然后说到了中南道那边…季雨菲觉得自己回去后得好好理一理思路。
之后两人便随意客套了一番,季雨菲就告辞出来了,也没花多少时间。
等回到家吃了午饭,就躺在床上开始想事情,为了保证思路清晰,季雨菲还特意让流苏多放了几块冰在屋角的冰鉴里,又给自己泡了杯冰镇雪梨汁,然后躺下来开始认真整理早上世子夫人话里反映出的信息。
首先,既然瓜果是刻意送来的,那么世子夫人一开始说的那些话,代表的应该就是护国公府的态度,而既然是让自己而非康王明白,毕竟如今只有世子夫人在家,那回礼的肯定只能是自己,那事情无非也就是跟谢宜江有关。
所以中南道那边,一定是对谢宜江做了什么,虽然现在根据世子夫人所说没什么事,那也只能是明面上没什么事,暗地里,肯定已经在进行了,这也是谢宜江不便给自己写信的原因。
但是呢,起身喝了一口沁凉的雪梨汁后,季雨菲身子一抖,脑海里也一闪:
谢宜江给自己写信的事,按说除了阿济,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但世子夫人此番特意找自己告知而非通过康王转达,难道也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给谢宜江写信的事?
但是谢家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谢宜江告诉的么?那么既然谢宜江能告诉家里人,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告诉自己呢?
想到这里,季雨菲心头一凛:该不会是…康王府被陈长安这个变态给监视了吧?所以两人书信往来的事…
不敢再想下去,季雨菲倒在床上一声叹息,甚至还把旁边的被子也扯了一点过来盖在身上,这会儿觉得有点冷了。
不过,往好处想,也许康王府并没有被监视,但谢宜江那边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之处,也许是何总督对他的一些行为,让他怀疑自己的书信往来可能会被中途拦截,于是为了以防万一,谢宜江便果断地让谢家人通知了自己。
如果这么想,那么还有一点也可以乐观看待:既然这事谢宜江选择了让家人来告诉自己,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之间还有一条更安全、更通畅的联络途径?
好歹是国公府,那个当年能未雨绸缪进行退让的同时又选择低调做事保存实力的护国公府,怎么说也不会坐以待毙,自有一些隐秘的做事方法吧?
这么一想,季雨菲顿觉放心,几口喝掉了剩余的雪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