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
席崎下意识握紧了掌心,心下震颤,他知道那个老友是外公。
“小琦呀,喜欢这镜子吗?”席老先生对老友送来的巴掌大的古镜爱不释手,笑呵地看着自家外孙。
“男孩子不喜欢镜子。”年幼的席崎摇了摇头,字正腔圆说得一本正经,可那双圆圆的凤眼分明是盯着铜镜的,显然喜欢得紧。
而这,席老先生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有什么,男孩子怎么就不能喜欢镜子,”席老先生笑了起来,“镜子呀,是好东西,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明得失?”小席崎重复着老人的话语。
“这镜子送给你了,好好拿着。”说完席老先生就把铜镜塞到了席崎怀里,背着手离开了。
彼时年幼的席崎似懂非懂,他抱着镜子,低着头看着里头不大明朗黄澄澄的自己,唇角翘起小小的弧度,一双凤眼亮晶晶的,对于那面铜镜他分明是喜欢的。
而后来长大逐渐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他便用这枚铜镜警醒自己,虽不是时时戴在身侧,但却也被装进了行李箱放在定居之处。
因而在他上大学时,铜镜便也带到了宿舍。
对于席崎的神游,姜沐笙恍若未见般依旧道,“她穿过来,应该与那面镜子有所关联。”
应该有关联?席崎在心中摇头,不,是必然有关。
席崎记得胭胭初来乍到那日,自己曾在上铺捡到一根长发,胭胭矜持懂事,并不是会乱动旁人东西的性格,因而,她的落点便应是在那里。
那枚铜镜,彼时便放在床头的收纳盒里。
所以,那枚铜镜便是穿越的关键。
只是不知铜镜之所以能承载人穿越有什么条件?
“如果,”席崎薄唇未抿,对于那面铜镜欲言又止。
“小崎,你相信缘分吗?”姜沐笙又问。
“什么?”话题一下子跳转,席崎不明所以。
“小丫头能来到这里,我能去小丫头的时空,都是太缘分的事情不是吗?”姜沐笙笑了一下,把那枚一直贴身放着的镜子拿了出来,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细致,纹路优美,喜鹊眸光清亮栩栩如生。
的确是那枚铜镜。
席崎攒紧了掌心。
他承认,自己并不坦诚,他不想交出铜镜。
姜沐笙看着铜镜中轮廓并不明朗的自己,弯唇叹息,“来,不可测;去,亦不可测。”
一语成缄。
耳边隐隐约约有琴声的琴声,因为隔了些距离,本就是自娱的琴声入耳便不那么清晰。
绕开陷入沉默的席崎,姜沐笙寻着琴声向外走去。
隔着玻璃花房他看见,小丫头坐姿端正,眉目怡然,抬手拨弦抹复挑,一举一动俱是优雅流畅,飘然若仙。
手下的曲调活泼,是古琴版的小狗圆舞曲。
他记得姜暮笙初次教小丫头学琴时,教的也是一首欢快的曲子,稚子扑蝶。
他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个少年执着小丫头的手,手把手地教导模样,看到小丫头仰着脸鼓着腮撒着娇说了累,又偏偏每日都会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对着琴练上许久。
只因为那是她哥哥喜欢的琴。
姜沐笙莞尔,脚跟一动,靠在了身后的树上,欣赏着里面的少女的一举一动。
少女纤长窈窕初见的身姿,纤细优雅的手指,如云的鸦发……
他想到了早时从舅舅那听到的赞美,灵气逼人;想到了弹幕里热度最高的评论,小仙女。
见到小丫头后一直处在不可思议又欢喜如梦的状态中,实际上,连小丫头的五官都未曾细细打量,而是被记忆占了上风。
现在隔着玻璃观望,方才静下心来。
也被她惊艳着。
既是精致的五官,也是动人的气质:宜喜宜嗔宜静宜动。
这是一个无论在何时何地出现,都让人会为之惊艳喜爱的少女。
那些错过的时间里,年幼的小团子渐渐抽长。
而这段岁月里,尽管他不曾参与,他也知道小丫头会很好,很好地成长着,因为,有那个少年用生命在关爱着她。
已逾十数年,那些记忆算不得太长,许多零碎的他早记不清。
但记忆中姜暮笙的隐忍,欢喜,对小丫头的疼爱和依恋,却历历在目。
那个少年不曾说出口的事。
即便是如今,他也不会对小丫头说出口的事。
小丫头,总该回去的。
他们,赌不起。
——古今分隔符——
哗啦——年轻的帝王俯身挥袖将案台上的奏折全打了下去。
“逆臣!”
“陛下息怒。”长奉连忙跪伏在地。
“息什么怒。朕是天子,天下之主,怎么,连处置一个乱臣贼子都不可?”年轻的帝王怒发冲冠,瞪视着那一地奏折,青涩未褪的眉眼全是一股狠戾晦涩。
抬手间又是将砚台砸了下去,朱红的墨水洒了长奉,兜头兜脸。
长奉跪伏在地上,不敢再劝。
军情政策全由摄政王一手把持,平日里送来的奏折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次可好,全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分明是挑衅!
逆臣,逆臣,全是逆臣!
他瞪视着奏折却是毫无办法,权利,他如今不过是个空壳子。
地上一本本凌乱的奏折构成了那人漠然雍容的脸,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明明只是个贱种。
年轻的帝王拂袖而去。
长奉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