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琛转头望去,正见苏夕晓风风火火,有些狼狈地朝他跑来。
棉袍领口的扣子摇摇欲坠,咧开的衣襟隐约露出冻红的锁骨,发簪不知丢去了何处,长发在空中随缘荡漾。
轻巧的布鞋上,还套着她特制防灰的“鞋套”,一只半脱半落,另外一只七零八碎,还与她的鞋缠绵纠葛,不可分割。
张卓倒嘶一声,绿豆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临行送别,不打扮的精致脱俗也就算了,好歹也素雅规整大方得体。
现在?
我滴个乖乖。
就没个女娃娃的样子!
沈南琛蹙了下眉,从马车上拿了大氅,朝她直接迎过去……
一众冻得哆哆嗦嗦、纳闷沈南琛为何迟迟不走的县衙官员们顿时目瞪口呆。
十几张脸一起黑,让湛蓝的天都蒙上了一层灰色。
合着大人一直不走,是为了这个丫头?
那倒是早点说啊,他们可以先撤啊。
光天化日之下,一群官袍老头儿在这里看大人你侬我侬的,这、这也不像话啊!!
众人看向了张师爷,张卓哪怕裹着厚厚的棉袍也鸡皮疙瘩乍起,发丝根根炸立,只能挖空脑筋想着如何来圆场。
大人的人设不能崩。
可眼前这个场面,我滴个乖乖,他就算舌灿如花又能编出什么借口啊……
苏夕晓没等停下脚步,沈南琛的大氅已经为她披上。
“跑什么,就这么急?”
他的语气有些得意,为她梳拢几下凌乱的头发,暖了暖她冻红的耳朵。
感到张卓如刀的眼神疯狂刺来,他才极不情愿地把手放下,轻咳两声。
苏夕晓喘平了气,看向旁边一众黑脸的熟悉面孔,鞠了个躬。
“大人,图、图纸。”
苏夕晓把怀中的图纸递给沈南琛,“京城能人巧匠多,这些东西麻烦您派人多问问,嘿,嘿嘿。”
沉甸甸的图纸,在她怀中已暖有温度。
沈南琛接过来,背着手,垂低眼眸却不肯就此放过,“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么?”
“没有了……有!”
苏夕晓挠了挠头,摘下腰间的小香囊递过去,“里面是我用红花配的油,暖手。”
他刚刚想为她暖耳朵,可他的手很凉。
沈南琛将香囊握得很紧,“有心了。”
苏夕晓眼巴巴看他道:“那我就在这边等大人来信了。”
沈南琛道:“不会太慢。”
苏夕晓眼睛闪亮,“春节之前吗?”
沈南琛刮了下她的俏鼻梁,“争取我们一起过元旦。”
苏夕晓灿烂一笑,如冬日暖阳。
沈南琛内心涌起拥她入怀的强烈冲动,也只能紧了紧她身上的大氅。
“回吧。”不然他要忍不住。
苏夕晓轻应,“好。”
沈南琛飞快地钻进马车内。
张卓边走边说着圆场的话,“……晓儿姐的灵感惊人,画出的物件,大人要拿到京里给贵人们看看,诸位久候了,回吧,回吧……”
这个借口很敷衍,但好歹也有份遮挡的体面。
“是是是。”
“大人真是有心了。”
“沈大人不要忘记同谷县,这边的百姓可都念着大人的好……”
“晓儿姐是我们同谷县的人才啊,跟着大人去和州府,也是为同谷县争光。”
“对对对,晓儿姐,哎?晓儿姐人呢?”
……
沈南琛一上马车,苏夕晓就围着大氅偷偷地溜了。
那一群人各个都是官,寒暄训话不知会说多久,倘若无事也就罢了,铺子里还有两个病人等着呢。
只是围着沈南琛的大氅,苏夕晓走得很累。
为了不弄脏,她还要抱着一截慢慢地走。
不过毛茸茸的大氅实在暖和,或许应该找铺子给家里人都做上一件?
毕竟现在有钱了。
丰衣足食,是十分必要的。
苏夕晓快速赶回药铺继续出诊,她和沈南琛这一出告别大戏,又成为众人喋喋不休的八卦话题。
只是八卦到最后,众人也不得不面对现实,晓儿姐是真的就要走了。
于是前来约诊的人越发的多,恨不能让苏夕晓把一年四季的调养方子都开出来。
苏夕晓从早忙到晚忙碌不停,吃饭休歇的时候,还教授准备租赁她药铺的梁大夫外科手艺。
即便黑眼圈逐渐加重成熊猫,苏夕晓也一句疲惫抱怨都没有。
她不希望离开之后,同谷县的百姓没有医术精湛的大夫能就医。所以对梁大夫,她毫不藏私,单是不同伤口的缝针方法就教了十几种。
梁大夫听得很发懵。
拿着笔记死记硬背,日日捧着猪蹄勤学苦练。
只是看过苏夕晓缝过的伤口,再看他……顿时明白什么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梁大夫也是很纳闷。
苏夕晓今年不过十九岁,她又是怎么掌握如此庞大的知识量?
难道真的是天赋迥异、医仙下凡?
除此之外,这事情怎么解释都不合理啊……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
按照苏夕晓的说法,今晚是平安夜。
前世她孤身一人,没有亲眷,平安夜几乎都在医院度过。
如今有了家人,哪怕这个时代没有“平安夜”,她也让陈小睿多添了几道大菜,家人热热闹闹,搞一次大聚餐。
炭火烧得极旺,屋子里暖洋洋的。
烤羊腿鲜香肉嫩,干酥不腻,单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