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鬼啊!
真是个傻孩子,哪有人这么玩命的?
时雍瞪他一眼,“我还真想不到,你这么怂。竟然会用最笨的招数对付你爹。”
来桑抿了抿干涩的嘴,朝她眨了眨眼。
“我有分寸……再说……有你,有褚老……我知道……我死不了。”
分寸就是不让钢刀直刺要害么?真是天真。
就时下的医疗环境来说,一个小伤都有可能致命,怎么能轻易去赌?
“此处不是南晏,没有良医堂,也没有术房。你可真是大胆!”
时雍想到兀良汗的治疗环境,也有些焦躁起来。
“师父,你想办法为他止血,护住他的小命,我去准备器物……”
褚道子点点头,又看了来桑一眼。
“一时半会死不了。”
这话说得,人家好歹是个皇子呢。
时雍瞄了来桑一眼,没有反驳,领着塔娜下去了。
没有缝合线,只能用丝线,消毒措施也得尽最大的努力做好。时雍整个人忙碌起来,一直待在来桑的寝殿里,直到为他处理好伤口,又看着他吃完褚道子的“臭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才走出殿来,看到星罗台那边冲天而起的火光。
“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匆匆过来,想要闯入殿中,被褚道子拦了下来。
“二皇子刚刚睡过去,不要打扰。”
侍卫脚步停下,满脸惊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时雍,结结巴巴地道:“可是,可是大妃……”
褚道子问:“大妃如何了?”
星罗台的火光大家都看到了,但是具体发生什么事情,目前他们却是不知。侍卫脸色灰败,抹了抹脸,哭丧一般说道:
“大妃……去了。”
死了?时雍心脏骤然一紧。
来桑拼尽一死想要保住他母亲的性命,最终还是没能保住么?
这一刻,时雍的内心七上八下,很是复杂。
阿如娜为了儿子争权夺势,组建狼头刺,四处为非作歹,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可以说,她死得其所。可是,从来桑的角度去看,也是一段悲剧。
不敢想象来桑醒来会是何种疯狂,她双手合十,长长一叹。
“可怜天下父母心。”
褚道子一动不动,语气平淡,“疯子。”
“???”
时雍不解地仰脸,尚未出口询问,门口传来恩和焦急的声音。
“公主!伊特尔公主!”
恩和气喘吁吁,跑进来捂着心窝,大口喘气。
“大汗叫你速速前去。”
时雍看了褚道子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匆匆叫她,想必是与半山先生和大妃阿如娜有关了。在牢中验出半山不是本人的是她,如今难不成是让她去核准,或是重新勘验?
褚道子抬了抬下巴,“无妨。老夫同你一道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人好像真的就成了她的师父了。
在这个陌生的异域,有这么一个长者提点和帮助,时雍心里忽而一暖。
“多谢师父。”
这声师父叫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诚。
褚道子深深看她一眼,大步走在前面,黑袍森冷,看不出半分情绪。
……
星罗台时雍没有来过,但是比想象的更为宽敞华贵。
兀良汗大妃之尊,名副其实。
她同褚道子进去的时候,兵丁们正在提着木桶取水救火。吆喝声、喊叫声,此起彼伏。幸好星罗台的建筑排列与南晏不同,并不是全然一体,只有主殿燃烧,其余没有受到影响。
巴图此刻正带人在副殿里,殿中的地板上放着一具尸体,身上盖着的不是白布,而是大红的床单,那女子露出来的脑袋上,戴着一朵大红的绒花,脸色刷白,嘴唇也涂成了鲜红的颜色,画面看上去很是诡异。
“参见父汗。”时雍上前行礼,看了一眼那大红床单,“不知父汗叫我前来,所为何时?”
巴图皱紧眉头,声音略略喑哑。
“大妃喝下了毒酒,你且看看,还有没有救。”
时雍吓了一跳。
那不是一具尸体吗?
她微微低头,“领命。”
时雍知道,巴图之所以叫她而不是叫褚道子,是因为大妃的性别。因此,她心里是有些悲切的,不是为大妃这个人,而是为这个时代的女性。
哪怕要死了,也有贞洁一说。
时雍翻了翻阿如娜的眼皮,探了探鼻息和颈动脉,心里黯然一下,又慢慢掀开那一条大红的床单——
眼前突然一刺,她猛地怔住。
阿如娜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红裙。
鲜艳的红色充斥着她的眼睛,再往下看,脚上也是大红的鞋子。
一身红,这分明就是女子大婚时才会有的装扮。
以此赴死,又充满了诅咒之意。
也许在她的一生里,与巴图成婚,便是最风光最值得纪念的日子吧?
然而,她最终没有死在仇人的手里,却是死在她丈夫的手上。
时雍再检查了一遍。
瞳孔散大,脉搏消失,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已经没救了……
她闭了闭眼,默默将床单盖回去。
“人已经走了。父汗,节哀!”
这声节哀,时雍说得缓慢,并不知巴图哀是不哀。巴图听了,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个人站在原地安静了许久,这才慢慢走上前去,看着那一片红得刺眼的颜色。
“我没想让你死,你为何如此绝决?”
四周鸦雀无声。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