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赢赢笑得打跌。
“你真是那么说的?”
勖阳哀怨地瞥了她一眼,“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得亏不是故意的,你故意就出不来这种笑果了,”任赢赢抽张纸巾擦擦眼泪,“人家堂堂一二十来岁大小伙子,让你这么一说成大傻小子了!哎呀呀,真想看看现场实况。”
勖阳自己也绷不住跟着笑了一会儿。想想真是荒唐,“可我当时脑子里自动跳出来的,真的是那么久之前他那个小小的弱弱的样子。”
那会儿楚波还没和她分手,他们还是单位里众望所归的一对儿。
年龄相当,事业相助。两人都是前途一片光明的业务骨干,好像整个单位都在等着金牌情侣档升级夫妻档。包括勖阳自己也一度以为,这辈子除了山崩地裂九牛二虎,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把她和楚波分开了。
可就是分开了。以那样匆促难堪的方式,在她的二十代里溅落一地狼藉。
命运在她最风光的时候推了她一把。志满意得的少女,幸福得如履薄冰。她感恩,也知足。日子真的不能更好了吧?果真,不能更好了。
触手可及的未来,散落旧梦前尘。其间的辗转艰苦,折磨忍耐,以为熬不过来了的日子,五个字就总结好了——“那么久之前”。
几近黄昏,夕阳正暖。迎着阳光关上窗,微尘浮动,满室金黄。
勖阳被照得眯起眼,想到一句词:其实人生并非虚耗,何来尘埃飞舞。
“我从来没留意过柯一维,只是听说这人挺有个性的,好像不太听话,”任赢赢终于战胜奇低的笑点,提供了些许可用资源,“不过话说回来,西院有几个听话的?他家里有钱有背景,不指望工资养活自己。你还是小心点,别用他用得那么实诚吧。”
勖阳苦笑,“你想多了,我敢用谁?咱这儿谁脑袋上没有个神仙,哪个是我使唤得起的。”
任赢赢说:“你知道就好,我就怕你太耿直太投入,干起活来就六亲不认了。现在不是你打天下的时代了,强龙地头蛇你都得折个腰明白吗?等着,我这就发动眼线们扒你那几位小主子的底儿去。”
下班刚到家,任赢赢的语音就发过来了,这八卦速度快得惊人。
荣可欣是教育局长的亲戚,一路通关保进来的;张晓雯当年面试,少说五个老领导给太后太妃递过条子,当时为了她楞是硬加了个入职名额。
柯一维,老爹是某上市公司老总,下海前在市政待过十几年,谈笑皆富贾,往来无白丁。
任赢赢:柯一维他爸据说跟太皇太后和太后俩人关系都特铁,他还没生出来咱单位就有他的编制了。
……只听说过有童养媳,还真没听说过有童养工的。
勖阳哀鸣一声,双手捂住脸。
任赢赢:你有什么话说?
勖阳:我想好好活着。
这一件件的大湿棉袄真算是披她身上了。
想是昨天信息量太大一时难以消化,恍恍惚惚间窗户没关紧,1米93的湿棉袄本袄一早起来就精神萎靡,打的喷嚏连起来能绕西院后场两圈。
不知道是怎么突发的觉悟,这天柯一维莫名其妙就把车规规矩矩开进了停车场。
车已经快停满了——貌似又迟到了,呐。
一进办公室,苏忠义就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小哥哥,你咋才来呢?”
“起晚了。有事?”
“勖阳刚才过来找你,说要搬工作室什么的,给你打电话你关机。”
柯一维拍拍脸,“靠,忘了充电了。”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是怎么回事。
苏忠义催他,“你赶紧去吧,别让新头儿觉得你耍大牌。”
上四楼,就楼道正中间的那间办公室开着门。桌椅挪动的声音和着一小片阳光斜斜点洒出来,效果有点像他车子的地面迎宾灯,静静又暖暖地,恭候他大驾。
他记得这屋原来是个闲置的器材室。想是一朝匆匆易了主,还没来得及换新门牌。
西院人丁不旺,办公室总也坐不满。空闲的屋子多了,便有人偷偷摸摸溜进个别没锁门的屋里架张便携床,连个接线板,从中午休到下班。
是,除了“里子”和“面子”,单位里还多少会有些人员,里外搭不上,主要负责维持生态平衡。
勖阳一手夹着一张折叠床往外蹭,被灰尘呛得连连咳嗽。她自己待了这些天,空间要求小,一套桌椅足矣,竟从没注意到这屋里的犄角旮旯塞得满满当当,过日子的家伙事儿都全了。
柯一维赶紧伸手接过,“给我吧。”
勖阳没留意有人进来,先是一楞,“噢!你来啦。”
柯一维有点不好意思,“嗯,晚了点。”
“不是,是我习惯早点到,”勖阳替他解围,“我前些天一直自己在这屋待着,也没心思打扫。设备器材啥的很快要进来,总不能还这么乱着。咱这边又没物业专人管卫生,所以我就早过来会儿收拾收拾。”
“噢噢。”太妃昨天是说了给拨个屋子做工作室来着,让他们几个人有个地方凑一起方便做事。
柯一维认生,尤其在不熟悉的女孩面前怂得很。这便再没了话,闷头干活。
勖阳也属于伪外向人种。不过柯一维在她眼里就是个小男生,自带激发母性的功能,她也就自动代入角色,指挥着他干这干那——哪儿有妈对儿子不好意思不敢言语的。
这孩子闷声不响默默干活儿的模样,与五年前那个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