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荡的迷雾湖上。
离中年男子等人离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日,而现在这被称作无人敢渡的迷雾湖上,老者依旧架着船在其上迤逦而行。
船尾的少年人此时已经坐起,腿依旧有半截伸入湖内,脸上却是极清明的。
她伸手探了探壶盖,壶盖上的黑色小蜘蛛慢吞吞地爬到她手背上不动,少年人见此皱了皱眉,她开口道,“二黑,你越发懒了。”
蜘蛛纹丝不动,趴得更稳妥了些。
少年人似乎喃喃嘀咕了一声,“真不知道徙土之晶怎么养出了这么个懒性子。”她也对此不加在意,提起茶壶来看了看,见气候已到,慢慢给自己沏了杯茶。
老者放下撑杆,向船尾走来,他并不着急船是否稳妥,脸上隐隐有忧色。
“嗯?”少年人看了他一眼,“心情不好?因为那僧人说的故事?”
“……是。”老者犹疑了一会,“我那时辅佐夏嵇时以为他是个明君,没想到后来他也做出这等荒唐之事,天下间没了寺庙……”
他刚说到一半,面前就出现了一杯白玉做底的茶,老者顿了顿,有些惊愕地接过来,“谢谢。”
“天下间没了寺庙,百姓也……”老者正欲继续往下说,却又被少年人直接打断。
“这茶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灵岭茶叶,不要浪费了。”只见少年人抬眼,继续抿了抿杯中淡绿色的茶。
“……”老者愣了愣,看着少年人脸上不容拒绝的果决,只好举起茶来喝了一口,脸色一变出口赞叹道,“是好茶,自前两年我筑基之后,这是我喝过最好的茶了。”
少年人笑了笑。忽然发出一句没头没脑的疑问,“张良,你说我是好人吗?”
老者握住茶杯杯沿的手紧了紧,不加犹豫地答道,“自然是。”
“那你可知道,十年前我在天地秘境内为你夺生根仙时,死在我手上的修士不下二十余人,”少年人捧住手中的茶。看着手背上的蜘蛛懒洋洋的动作,“于你而言我是好人,但在那些人眼里,就不然了。”
少年人脸上神色不变,“要我看来,事间好人坏人都没有明确的界限,不过是相较而言。这十年来驾船羁旅过九州四处,天下百姓和乐,可见夏嵇的确是个优秀的君王。这和他废除寺庙,并不冲突。”
“……这些张良又何尝不知道,”张良垂下眼,嘲讽地笑笑,“天下战争刚平定,民不聊生,的确是没有闲钱可以去养寺庙。只不过曾为一代谋臣,被这种执念所误罢了。”
“那倒是我关公门前耍大刀了,”少年人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他的不给面子。“说起来。已经十年了,要游历天下就只剩了最后一处,南海。”
张良点点头,自从眼前的少年人唐朝出现在青山村时,就履行了曾经对他的诺言,游历神州。
只可惜现在的他们,乃至他。都不属于这世俗间。
当那株鲜翠的碧绿出现在张良面前时,他就已经明白,今后的张良将踏足一个全新的领域,并实践所有他以前所有只敢企望的理论。
这是一份恩典。
上苍待他何其不薄。
周身的雾气渐渐散去,天边开始出现一圈朦胧的淡金色光影,天将泛白,木船从迷雾湖驶出,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样的场景。
唐朝怔住了。
迷雾湖与南海接壤。南海,就是她所在的大陆上一片最大的海。
而现在这片南海之上。横贯着有如遮天蔽日的山岭一般的巨大的天堑,黑色的拔地而起的“墙”就像一道天然屏障,生生地隔绝了南海的蔓延。
这道天堑遥遥看不见尽头,与金色初升的阳光相辉映,看起来雄奇非常。
“没想到南海之上还真有这么一道天堑,”张良惊叹道,“南海这一片地带与九州实则已经不相连,这么一个奇景,我当年征战时甚至都不曾知晓过。”
“这么说你知道这天堑是怎么形成的?”唐朝看着在光线照射不到区域依旧有些灰暗的水域,收起腿盘膝而坐。
张良点点头,“有幸在天璇门藏经阁的大陆渊源一册书上见过。”
“传说这里曾经有群魔作恶,修士深受其害,天上降下一个善战的民族,但群魔厉害非常,哪怕降下了救兵也奈何他们不得,诸天大能只好将他们一起封印在这么个天堑下,将原本的大陆分成两半,至今他们还在这天堑下不停地战斗。”
“这样啊……”唐朝眯着眼睛直视沐浴在太阳光辉下的黑色天堑,挑了挑眉。传说自然有它的根据性,但也不可能完全相符,但这也给了唐朝一个明确的消息:天堑人为!
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在南海上制造出这么一道天堑?
经过这十年的体悟人情世故,唐朝也渐渐消去了一开始因为得到天机门传承时的妄自菲薄。
十年的嗜睡带来的效果是显著的,有目标是好事,但不能用过高的目标拔苗助长,从而失去本应得到的东西。
唐朝正欲收回目光,却忽然发现天堑下的另一只小舟。
那只小船几乎与天堑融为一色,如今在阳光的渐渐明朗下才与天堑开始有了模糊的界限,隐约可见其上坐着一个老者。
老者所坐的小舟一直在来回浮游,而他自枯坐不动。
唐朝不动声色地将船换了个方向,向着一侧的岸边渔家驶去,小心翼翼地绕开老者的小舟。
老者身上她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生命气息,地势一脉的修行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