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被这醉汉振吭吟来,却有铿锵撼动之意,也不知是他借诗喻己,还是悼亡故友,言辞间满是惋惜悲叹,直听得宾客里的几个文人感同身受。
细剑荡开数道剑影,他身长足有八尺,随他舞动间,长袖飞舞,散发飞扬而起,却教宾客大呼出声:“好清秀的面容!”
只见他相貌清奇,目光如电,眼神乌中发亮,颧骨微凸,下颌略尖,高鼻瘦脸,形如刀削。年约二十许间,身上乃是一件干净的白布宽衫,虽不齐整,却十分清雅,只是他眼中满含悲色,似是忆及往事,极为伤心。
将心托明月,流影入君怀。
他舞的不是别家绝技,乃是柳枫幼年便已熟络的《星月剑法》,星月剑法一共四式,分‘衾影抱月’,‘月托星辰’,‘辰星拱天’,‘天云八方’。
长剑荡开,虽在吃醉之中,却挥洒自如,劲力所到之处,无不见杯盏颤动,剑如星月奔驰,一会儿光芒四射,预盖山雨欲来之势,一会儿流星飒沓,纷纷扰扰,打破酒坊的沉寂。
星月剑法使得巧妙纯熟,犹如流星在日间闪耀,绽放那耀眼的光芒,曳落客栈四角。
众宾客都被这气势所震,听诗而耸然,闻剑气而不敢动身,纷纷驻足观看起来,不时鼓掌赞叹。
蓝少宝猛然行至此处,借着外间敞开的望月窗朝内一望,不由大吃一惊,闪电一般闪至一堵墙壁后面,脱口而出:“什么,李记居然没有死?”
当日他亲眼所见李记怀抱已逝妻子方秋梦纵身跳入火里,如今怎会在此出现?
蓝少宝以为自己眼花,又偷偷探头瞧了几眼,待看清醉汉面容,确定乃李记无疑,他心下想道:李记为何会死而复生?
转念想及李记上千人马不是丧生,便是在单紫英那里束手就缚,更加不敢出来叫住李记,只得远远地看着,想弄清楚这几个月,李记死里脱生的始末。
待李记舞罢,转身回首,一个白衫女子步履轻盈地步进酒坊。
这女子身材高挑,不逊七尺男儿,头上仅用一条丝带将头发收拢挽起,余下长发披肩垂落,整个人看起来素雅清洁。她肤色白皙,神骨如玉,眼波流转间,明澈生辉,面容清秀迭丽,嘴带笑容,似娇花照水一般,使人如沐春风,手上一柄月影剑剑鞘顶端形似新月,通体却隐隐泛着紫色的光芒。
她怀抱月影剑立在门口,定睛望了正自舞剑的李记片刻,忽见李记身躯歪倒,有站立不稳之势,她神色一变,连忙上前两步,搀住李记道:“李记大哥,莫要再喝了!”
规劝了两句,她叹息一声,道:“大哥终日这样也不是办法,那日,琦琦于火中救大哥回来,可是想让大哥振作来着,倒时将那帮欺辱嫂子的贼人打个落花流水,为李宅,为那些战死的弟兄报仇。大哥一腔热血,对李唐赤胆忠心,既已到了这南唐,我们都该打起精神,琦琦愿大哥到了李太尉那里,一展所长,手刃仇人!”
李记喉咙一哽,兴是醉酒太过厉害,竟呕出一口污秽出来,这白衫女子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转手替李记将细剑拿在手中,扶他转回酒桌旁坐下,放下细剑道:“大哥不妨先歇一歇,待会儿琦琦有要事细禀大哥。”
李记尚未坐下,已忍住吼中的酒气,仰首喊道:“琦琦,琴来!”
琦琦闻言一愕,遂立刻换了一副灿然的笑容,道:“大哥稍等!”
片时,只见她从街上折转回来,将一把七弦琴放在李记面前,李记双手微按,压住琴弦,未作半刻停留,起指拨弄起来,一面拨弦,一面清吟高唱,唱的赫然竟是《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