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立刻情急,凝视她问道:“青姑娘,你可看得见我?”
天绍青摇摇头,声音异常微弱:“我眼睛中了毒,已经瞎了,所以你不说话,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她说话颤抖无力,苏乔心中惊异,又问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害你的?还有你的手怎么了?”
猛力抓住天绍青的手,却发觉僵硬,更因一时用力,使得天绍青痛呼不绝,苏乔顿时心如绞痛,他实在难以相信昔日如同女仙一般的天绍青会落得如此境地。
天绍青不及再次答话,苏乔已经急匆匆地抱她入怀,朝远处奔去,顷刻,便已进入一间竹木搭制的煎饼铺。
这煎饼铺距草地有几里的路程,正立在过往道上,外形虽然狭小,但亦可供三五人容身。
老板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个头高挑,皮肤白皙,眼中清光四溢,极是精神,苏乔赶去的时候,她正扯破嗓子地叫喊:“煎饼,好吃又便宜的苏州煎饼啦!”
正在此时,苏乔怀抱天绍青,疾喊道:“时钟钰,借你房间一用!”
不待那叫时钟钰的姑娘回话,苏乔已疾步奔进铺子内屋,将天绍青放在里面一张简陋床榻。
那时钟钰身穿宽衫,见此连忙将外间客人轰走,大声叫道:“对不起啊,各位,小店今日有事,不卖了啊!”
此时正逢大清早,是煎饼生意最好的时候,她却无端叫停,自然引得几位客人不满,时钟钰一脸赔笑,说是自己请客,笑嘻嘻地送走客人,转身拿起一壶酒走入里屋。
她为人豪爽,酒不离身,与苏乔相识,则是半年前,当时天绍青与柳枫在河木村醉心湖中琴笛合奏,苏乔心中惆怅凄苦,自离开醉心湖之后,茫无目的行走,辗转漂泊到贵池城外。
他日日栖在路旁的大树下睡觉,也未注意这间煎饼铺突然换了店主,原本的主人则是一个头陀老汉。
待苏乔一夜睡醒,煎饼铺非但改面换新,竹木搭制的墙面似乎也高阔许多,将原本无法栖身住宿的店铺扩开数丈,里面既可以供人食宿,又杯盏器具,被褥等物一应俱全,就连小解之处亦以竹木围好。
苏乔心中虽是诧异,但也只是瞥了两眼,觉得与己无关,几日流连此处,吃过东西,便转头就走。
这一日,瞥见老板娘从内里走出来,这老板娘一身男装行头,头巾束发,英姿不减,个挑男儿,神采飞扬,一脸喜气。
苏乔一时来了精神,便将她从头至尾打量,他对女子虽然不能说非常了解,但于苏州街巷喝酒数年,饮酒与女子打交道,次数倒也不少,因而一眼便瞧出女扮男装的端倪。
那个姑娘见他打量自己,目露惊奇,正要说话,却见他转身欲走,遂拿了旁侧桌上的一个酒壶,仰首灌了几口,似是有意引起苏乔注意一般,口中连呼畅快。
擦了擦嘴角酒水,抬目见苏乔果然被酒气吸引,转目盯着她手里的酒壶,她笑着道:“我请你喝啊!”说着,已将酒壶高高举起,诚意相邀。
苏乔想也未想,便照直上前坐下,那姑娘便拿大碗倒酒。
两人干了一杯过后,她忽然望了苏乔一眼,说道:“我叫时钟钰,你叫什么?你好像经常来我这里嘛,我们做个朋友怎样?”
苏乔猛力灌下一口酒,随口答道:“苏乔!”说的面无表情,看也未看她一眼。
时钟钰却十分高兴。
吃喝罢了,苏乔翻了翻衣兜,忽觉无钱付账,原来连日流浪,随身钱囊早已空空如也。
时钟钰将他惊慌收入眼中,与他目光相视,苏乔立刻面露尴尬,时钟钰微微一笑:“酒逢知己,千杯亦少,谈钱多俗气,既然是朋友请喝酒,当然不要你的钱啦!”
苏乔不会深想,亦不愿深想,他身无分文,既然有人分文不收送给自己,他觉得也没有必要继续客气。
此后,他每次经过煎饼铺,要么遇到店铺关门,要么遇到时钟钰叫卖,只要遇到,时钟钰都会送他几个煎饼。
苏乔无处可去,就靠这些打发时日,一来二往,便与时钟钰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他究竟为何醉酒,为何故意放弃理想,放弃斗志,时钟钰隐隐留意到必与苏乔母亲有关,至于具体详情,苏乔始终闭口不言。
但凡遇到苏乔心情惆怅,时钟钰每次都拍一拍他的肩膀,碰杯安慰:“喝,再干一杯!喝过之后,包你将不快忘得一干二净!”洒脱的挥手,潇洒的喝酒。
苏乔次次俱会因此豪情大涨,与时钟钰喝罢酒,两人立在夜下,对着夜空放声大喊。
不快之事,都随风而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