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岩连忙道:“难不成刘浩瀚当时也已有了察觉,却故意不躲?”
舒望自顾自道:“一是他当时处于悲痛之中,防范力下降,无意其他;二是……”
不待说完,王岩已接话道:“他在暗器打来的瞬间已有闻之,却必死之心已定,根本就无意躲开。”想起了刘浩瀚当时的决绝,迷惑顿解,遂与舒望一道凝视刘浩瀚的尸身,想及其人生平事迹,及这些时日的相处,虽有迫不得已的歹心,却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其人乃皇族一脉,却一生艰苦,被堂兄追杀,背负叔叔欲娶堂侄女增城公主的臭名,恶名昭彰着苟活了十八年。
十八年异姓兄弟如手足,俱为其逃亡付出代价,赵敛曾经为他夜不识物,呼延刚烈为了他几乎毒发,更因此身体变形而发福至不可思议之状,小矮子‘恶小鬼’呼延迎春几乎丧身在刘岩掌下。
思及此,王岩叹息一声,道:“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却被逼上绝路!究竟错的是谁呢?轻易便中人奸计,为人利用,做下了难以饶恕的罪孽,更愈陷愈深,无法自拔,前半生的高节顷刻毁于旦夕。世上有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受苦受难,亦有千千万万个被逼无奈者,像他这样受人要挟投鼠忌器的人,亦不在少数,但万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动摇。”
舒望感叹道:“只能证实他意志力还不够坚定,人虽在金陵,却——”
王岩喟道:“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武王平殷乱,天下宗周,唯伯夷、叔齐于商亡后不食周粟而死。我辈多奉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此,目望死去的刘浩瀚一眼,摇头道:“他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人!”
舒望道:“是这个理!他是一个矛盾的人,想保住骨气,却难脱世俗!”
王岩道:“到底是个寻常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些事情,他毕竟还是放不下。”语气忽的顿住,郑重道:“虽然我不喜欢这个人,亦憎恶他缺乏骨气,但他十八年沦落异乡,十八年妻离子散倒教人同情。”
舒望听此不由后心冒汗,满心冷凉着道:“十八年前,为己之事,连累他的兄弟们一道受苦,所幸最后一刻,他能够幡然醒悟,不再教唆弟兄们行事。我实在难以想象,假如公子不在金陵的那几个月,他教唆他的兄弟们一齐叛离公子,那——后果可真不堪设想,须知他们与公子相处时日极短,古往今来,一再叛变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
王岩点头,亦道:“幸甚幸甚,这些都未发生,如此说来,这人倒不算全无气节,起码这一次他肯瞒着他的弟兄们一力承担,临死又能够羞于继续为恶,耻于自己所为,肯向李太尉招认。”
舒望又目注那支铁箸,袭人性命,必要在转瞬间完成,就算是再快,破风之声总免不了为高手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