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进了尽间,刚刚坐在丈夫睡过的那张床上,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好半晌才止住了哭声。
白依伊劝慰道:“外祖母,人都有这一遭的。况且,外祖父只是比我们先行一步,将来咱们还是要见面的。外祖母你身子弱,又有心疾,可不能再这样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她承认,自己的确不太会劝慰人。
吴氏点着头,擦了擦眼泪,她吐血晕倒,儿子女儿都不来看护她,这让她很心寒。若是自己的大女儿子规还活着,一定会守在自己身边的。
吴氏看透了子女的凉薄,心里决定了一件事,她决定,自己的所有东西全部交给这个真心为自己的外孙女。
吴氏让香桃将床头柜里的一个匣子拿了过来。
她打开那匣子,伸手抓住白依伊的手,道:“伊丫头,这里是一万七千多两银票,是我一辈子攒下的,今日就给了你吧。”
白依伊忙推辞道:“这是外祖母压箱底的养老银子,怎么能给我?”
吴氏苦笑道:“压箱底是不错,可养老……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她浑浊的眼睛看着白依伊的方向,带着愧疚道:“你外祖父死前与我说了一些话……”她努力了很久,可儿子的行径太过可耻,她实在说不出口。
“待明日一早,你就搬走吧,回去白家,再也别回来!”她愧疚地低头,她无法将儿子的龌龊事情告诉外孙女,不但是因为难以启齿,更是因为一旦说出口,韩家和白家就成了仇人。
白子辰虽然只是个商贾,可他到底也是京城定国公府的儿子。京城白家早就想要认回这个儿子,一旦白子辰想要找韩家报仇,只需回到京城白家,一两句话就能让她的儿子死无葬身之地。
吴氏的话说出口,白依伊就明白了外祖母已经知道了韩义鹏的丑事,可外祖母顾念着母子情谊,不肯将实话说给她。她原本还是有些怨怼的,可看外祖母痛苦不堪的表情,她的心渐渐软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手心手背都是肉,外祖母又是个一辈子没有什么主意的妇人,她只怕是想要两边都保护的。
白依伊叹了口气,她注定是要让外祖母失望了,韩家既然敢设计陷害她,她就决不能让韩家继续这样猖獗下去。况且,阱州的百姓也被韩家祸害得不浅,她不可能顺着外祖母的意思,不找韩家的麻烦。
吴氏不知白依伊的想法,只是自顾自道:“这银子,你若是不要,就开个善堂吧,只当是外祖母给你积德了!”
白依伊没有说话,看着那满满一匣子银票,她不知道外祖母到底是想给她积德,还是想要给韩义鹏积德?
吴氏又让香桃端来一个匣子,之后对白依伊道:“这是我攒下的珠宝首饰,里面还有一些是我的嫁妆,虽然不值什么银子,可你也都拿走!”只当是外祖母给你赔罪了。
白依伊叹息道:“外祖母,现如今,你该好好养病才是。白家富有,我不缺这些银子首饰。”
吴氏却是执意道:“不成,这些东西,你必须收着!我还有事情要托给你!”她口气十分坚决。
白依伊只好问:“什么事?”
吴氏便道:“这箱子里,有熊妈妈和香桃的卖身契,待我死后,这二人就拜托给你了。熊妈妈是个有家室的,带我死后,你便将卖身契还给她,让她归家去吧。至于香桃,她唯一的亲人就是那个将卖身为奴的狠心嫂子,你就当她是个无亲无故的可怜人,让她跟着你吧,她也可帮我照顾你。”
熊妈妈和香桃听了,纷纷跪下,擦着眼泪哽咽起来。
吴氏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熊妈妈道:“你跟了我几十年了,一向都是尽心尽力的。临了,我也没有什么给你留下的。”她将手腕上一个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摘了下来,放在床沿上,道:“咱们主仆一场,这个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熊妈妈呜咽着,不肯要。
吴氏似乎带了些生气,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咽下我还能于妮门说这些话,无非是因为回光返照!你们要趁着我还清醒的时候,好好听我说!按照我说的去做!说不准一时半刻,老太爷就来接我了!”
白依伊被吴氏说得鼻子发酸,叹息一声,对熊妈妈道:“听外祖母的吧。”她也觉得,外祖母的身子,怕是不行了。她伸脖子朝着幔帐瞧,心里有些焦急,怎么去请李大夫的晴风还没有回来?
吴氏又对哭得眼睛像是核桃一般的香桃道:“香桃啊,你那嫂子本就改嫁了的,你就别回。白家人善,会好好对你的。”她摘下手指上一个金戒指,也放在床沿处,道:“这个是我成亲的时候老太爷送的定礼,就留给你吧,将来给你做个嫁妆。”
香桃哭得喘不上气来,这戒指在老太太手指上不直达带了多少年,从来舍不得摘下,如今却给了她。她只觉得又心酸又心痛,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知道握着吴氏的手不停摇头了。
白依伊看吴氏说话渐渐开始有气无力,便安她的心,道:“外祖母放心,我会安排好熊妈妈和香桃的。”外祖母定是知道韩家人不靠谱,所以才将这些事情托付给她的。
吴氏无力地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睛看着白依伊的方向,喘息了半晌,才道:“韩家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哥,更对不住你娘……”
此时,晴风一阵风一般从外面快步进来,却在幔帐处急急停了下来,他身上带着露水,怕进去后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