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牢这个地方,青水是不愿来的,因为三千年前触犯天规被关进来一次,总归她靠近了便不舒服。
这个地方最烦人所在就是,人所处的地方其实只有方寸,而你却可以像走在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明明只有方寸之地,在被关起来的人眼里,面对的却是无垠之广阔,永远走不出。神识与**完全处于两种极端情状。
按理说地府府君是不至于要在天界受审的,只是泉清元这事确实闹得太大了,便不得不暂时羁押在此。青水来看他的时候,他才被看守的神仙从那方寸结界中放出来。
他与青水隔着一道光幕四目相对。
看上去泉清元又消瘦了,他本来面色便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现下就更是了。
“你来做什么?”他大喘着气,神肉分离带来的分裂感受让他一时无法神魂归位。
边上的守卫也不怕他逃走,这外头的还有结界,牢不可破,便只留他二人在此。
“来问你,”青水扭捏了一阵还是叹了口气,而后从怀中拿出一纸文书示与他,“这是几番审问之后整理出的罪状,你先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司法天神之后变会找你画押。”
泉清元之看了一眼,实际上根本没看清什么,他本也不想看,加之现在身体不适视线模糊更没兴致,撇撇嘴:“管它是什么,我认了就是。”
“借用阴阳市之由在人间买下大量鬼魂,还纵容阴阳市鬼魂拐卖,由此途径收购鬼魂。以富贵论苍生命数,妄改恩怨录。此外便是,冤害鬼魂无数,”青水念了几条,“这是罪名最重的几条。”
终究崔涉也没能找出证据,泉清元或许早就想好了这一天,所以一开始布设的时候就十分严密。毁得一干二净。
是以只能说起冤害鬼魂,至于禁术,就再无证据了。
“因为究竟有多少鬼魂被你冤害还没查清,所以第三条定罪不明。前面两条,只怕是……”
“怎么,勾结魔界的账不与我算了?”泉清元嗤笑一声,“也对,不是不能治我的罪,是不想徒生事端牵扯魔界,毕竟现下两方和平不易。”
“司命的意思,若是你能想办法将被你枉害的鬼魂恢复,再入六道轮回,罪责或可减轻……”青水声音有些低。
说实在的,她与泉清元好歹相处了千年,虽然一直不算交心,但好歹也打闹玩笑,也算是有交情,一时间如此境地,确实难堪。
“减不减轻的,也不敢真的让我魂飞魄散,也不打紧。”泉清元甩了甩袖子无所谓道。
“你,”青水看了看他眼下的乌青和懒怠的神色,这般痛楚难熬她也曾经历过,“何必呢……”这三个字,好像当年也有人对她说过。
泉清元抬了抬眼皮,却不看着青水,又垂下去看着自己的衣服:“不过是受气多了,不想再忍了。”
“我父亲心高,最不喜欢你们这些天界神仙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鬼界,六界苍生轮回之所,万物平衡共生之倚靠,但奈何鬼魂体质受限,术法甚至连凡人修仙者都比不过。”泉清元自嘲一笑。
“天界护卫鬼界人界,护的是万物平衡,但是你们也心知鬼界力量微弱,是以从未有过正经的尊重神色啊,哪怕对着鬼界府君,也一样会摆出架子来。”
本来平淡述说着,泉清元却突然双手砸在他们之间的光幕上,露出了炽热而愤慨的神情:“所以我不后悔,我不过是想创造能够保卫鬼界自身的力量,”
“你将你的愿景,化为苦痛施加在一些本不该经历魂飞魄散的鬼魂身上。你所做的一切本就是逆道而行。”青水一字一句说着,或许因为光幕的保护倒让她显得大胆了些,她从来都习惯让步的,是以泉清元见她这番无畏倒有些不习惯。
他双手像是要嵌入那光幕里,睚眦俱裂。忽然又开始笑,双手自然垂下:“我就是在逆天道而行,而今我输了,如何责罚便随你们吧。”
“是错了,不是输了。”青水纠正道。
“天道予我以因,却没断定果,得此恶果,便是我没斗过它,算输。”他低头想了想。
还真是至死不改。青水也不多说便将那文书收回怀中看着人将泉清元送回他自己的那方牢房。而后司命便从远处走到了青水身边叹了气。
“这样看来,若是放他回鬼界,此后还会生祸事啊。”司命感叹、
“总归他是地府府君,就算做下了这些事情,地府也不愿天界处死他们的府君,放他回去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么些年,鬼界自成它一套体系,历代府君获封神位,名义上归天界管辖,却也在鬼界有其一套运行体制,天界干涉鬼界的事总归会惹起不满。加之泉氏世承此位,鬼界上下早已归服,轻易不好动。
“他看起来倒是个聪明孩子,怎么还不如你当年懂事。害人性命,扰乱人间秩序,其中业果我都得好好算几天,这样的错都还不认。”司命叹道,他没注意到青水的脸色变了变。
“人家在鬼界那是这个,”说着青水比出了大拇指,“我一直就很卑微好吗?当然不一样。”
所以事情败了,泉清元仍旧不服,她就没这个心性。
“诶,跟我回去整理一下鬼魂名录呗。”司命笑了笑拉了拉青水的袖子。
“我不,我停职了,你别不守规矩啊。”青水立马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扯出,司命便上前去拉扯她,她就赶紧一边跑一边叫“我不”,看得方寸牢的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