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子仍然伏在地上,冰凉的触感与她此刻温暖的身躯大不一样,她的心里却还是一团火烧着,炽热而浓烈。
过了许久段絮之才又开口:“你知道,按照凡间的寿数,你如今已经过了五旬。我若废你全身修为,十年内,你必然会气竭而死。”
“而你的容貌也会迅速老去,你所能陪伴他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十载。即便如此,仍旧要这样吗?”段絮之的声音不可避免沾染上悲情,她淡绿的衣衫在灯火下显出金黄,青丝虽在,却早已是满鬓斑白。
这些事情秦舒子当然已经想好了,至多两年,她的容貌就会完全变化,或许那个时候她就不得不离开李赟。
但她想,总还有法子,就算李赟再也认不出她,她也还有办法回到他身边,换一个身份,陪伴到她死去。
这个帝星,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刀山火海也好,寒冰烈焰也好,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走下去。
所以哪怕是十年,十年也足够了,她耗尽最后的心力,也只想陪他一路走去。
“弟子,知道。”秦舒子仍旧平淡说着,嘴角的一抹笑,不知是悲伤还是高兴。
痴儿。
段絮之摇了摇头转过身不再看秦舒子:“为师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秦舒子像是卸下了千斤大石,哪怕当下李赟还在昏迷,但关于她的那点沉重,仿佛已经卸下了。
山上总要格外冷些,冷风从段絮之脚下扫过,她微微一笑坐在了桌边:“仙子回来了。”
青水自然是将方才师徒的对话听了个大半,她干笑了两声坐到段絮之对面接过她递来的热茶。
在触及到青水冰凉的手指的时候段絮之皱了皱眉,想到青水恐怕是灵力衰微无法护体。
“仙子见笑了。”
“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头回见。”青水勉强扯起嘴角。
“是啊,缘劫,祸福,总是这般难以意料,又反反复复,”段絮之先是盯着桌面出身,忽而笑得温和,“我带她回来的时候,不过是七岁稚童。其实她天分并不好,一开始没少受欺负。”
“或许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她每日比别人用功两倍,就算冬日里冻得浑身青紫也要磨砺自己的耐性。”
可就是这么一个为了修行受了几十年苦难的人,今日也可以说“放下“。
“或许,是我徒弟缘浅薄吧。”段絮之自嘲道。
其实这些年不乏好的弟子,但或许真是冥冥之中,有人半道走火入魔,也有人护道而死。等到她自己已经快精力不济的时候,又出走了一个弟子。
“其实,她会这般做,不奇怪的,”青水想了想,段絮之从前何尝不是这样的人,“你从前,不也是为了那一段缘,下地府,上天宫,把自己半生修为都折损在里面。”
念及年少时的事,段絮之微怔,继而笑道:“仙子这样说,倒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突然想到段絮之如今还在朝夕门的缘由,青水顿时感觉自己说错话了,神色尴尬了一阵让段絮之都觉得奇怪。
不过她很快也就领会到青水的意思,笑道:“放心,我倒不至于为此就不去救李赟。”
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的决定,派秦舒子出山的是她,要救帝星的是她,此后若有祸端,也该她一力承担。
青水看着段絮之在李赟的窗前用鲛人烛点燃了引魂灯,而后在他四周布下法阵促使神魂归位,如此识海才能逐渐清明。
待到阵法布下,李赟初时显得十分痛苦,秦舒子在一旁也十分紧张,不过李赟很快就安静下来,进入了熟睡。
“待到天明看看状况吧。”段絮之留下这话便带着青水离开,秦舒子抓着李赟的手不再言语。
“不过这么大个朝夕门,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啊?”看着李赟的状况想来很快就会好转,青水便也打趣问道。
“我也不是只有一个徒弟。”段絮之笑道。
“说起来,帝星应有天道护佑。凡间乱了这么多年,我还一直以为是未有帝星现世,为何帝星现世还会无故受难啊?”青水仍旧想不通这件事情。
“两百年间共有帝星四位,其一便在此处了。还有三位,”段絮之顿了顿,轻叹一声,“若是查史料便可知,都是无故陷入昏迷,从此长睡,过不了几个月便会气衰而死。”
“这倒是奇怪,若是都如李赟一般境况,这岂不是有人专与天道相抗?”青水越发觉得疑惑,“这事你报知天界了吗?”
段絮之自然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天界,但无论凡间天界,这些年何尝不是有着同样的困顿。
她本想开口,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自是说了。司命星君的意思,既然帝星未成,或许是天道觉得时机未到。”
只是她自己不愿这么耗下去了,情势越发艰难,她最后能做的,也便只有这事了。
天道这两个字,永远是横在青水心上的一把利刃。
天道不允,无论做什么,或许都没有用吧。
念及此处,青水不禁回头看了看李赟所在的房间,或许那位帝星方才的好转不过是一时假象……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崔涉的样子。
很难说她脑海里浮现的,是纯粹的崔涉的样子,应该是好几个画面一同出现,吓得她心悸了半刻。
“启禀陛下,”司命站在仇瑾面前行礼道,“这些日子,那异兽仍旧没有什么消息。”
仇瑾倒是觉得意料之中,自他第一次见到那异兽之后,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