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古怪的举止很快便在民间传开了。不知道是谁放的风,说韶华郡主养了一位懂医的面首,并且有逛义庄的怪癖。为母怀胎还总往至阴之地跑,不是见些死人,就是去洛河天牢同死刑犯打交道。甚至有人窃语,揣测是否孩子就是这面首的,是她自己造的孽?
民心和舆论真是神奇的东西,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凭捕风捉影来颠倒乾坤。
禾悠然不以为意,他一个光明正大喜欢住在艺坊里的人,向来不太看重这些所谓的声名和人言。要说唯一的困扰,恐怕只是担心邝毓会不会因此找上自己麻烦。
好在这段时间鲜少见着他本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趁夜溜进过翠峦殿去看过姜玲珑。
反正他只管准备动刀,救治这个小王上。
他要做的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光是精心准备演练的过程就足以让他兴奋得忽略其他负面影响。
姜玲珑耳边也是听到些风声,她模样惹眼,鲜少微服,信息大都是夜里邝毓过来见她时,一同带来的。
天牢和义庄都并非常人能去的地方,那些流言虚虚实实,夸大细节,一想便知是有人刻意而为,为败坏韶华郡主刚树立起来的德行。
杀人剖腹同割地分田一样,虽一坏一好,但都并非什么易事。很容易让人形成主观偏见。
姜玲珑表面上不动声色,邝毓在底下加紧调查,务必要将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坊间流言虽多,但天牢里的死囚们却格外喜欢见到这位拿他们身体做实验的郡主。
这位仙子娘娘从来声清音柔,拿着极品玉石制成的玩意儿朝自己胳膊里推针,竟一点不疼。原本他们以为会受些皮肉之苦,不想却只是试探他们是否会身体麻木。郡主每次用量都很微小,似乎生怕害了人命一样,待到麻药起效,还会道着歉地朝人肚子上划道口子,认真记下他们的感受与药效。有些剂量给得少了,一划就痛,她还格外紧张,一个劲赔礼,亲自去帮人处理伤口。
这些死囚大多是糙汉子,谁身上没有个伤痛,原本这一刀划得,对他们来说就若蚊咬,假如之后能额外改判,那真是一笔太过划算的买卖了。
但死刑犯毕竟是犯了重刑,姜玲珑每次过去见到的都是被五花大绑,或是被镣铅制住手脚的大汉。加上禾悠然在,倒也不怕有人对她怀有什么歹念。
事实上,她在第一次下天牢之前,牢里的汉子们大都起哄,谁人不垂涎郡主美色,可真见了本人与之相处后,竟都没了想法。在不见天日的牢里和一帮男人关得久了,突然来了个脱俗清丽的小女孩,每次都轻轻拍着自己筋脉,柔声哄着说,我打针不疼的,很快就好,并且当真手势精妙,搁谁谁受得了?只要姜玲珑在,大伙儿都不自觉地也轻声细气起来,心眼里就怕稍有怠慢,明天她就不来了。
去了几日,姜玲珑发现牢里的死刑犯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凶神恶煞和变态乖张,也就慢慢和人聊起天来,才发现这里大多是犯了军法或判了文字狱的人,绝大多数都在兵营里当过兵。其中有一个是年初过年回家喝大了没有及时回营,以逃兵论处,等着秋后问斩的。后来她特意问了陆涛,才知那些手上有人命的杀人犯都是斩立决,洛河城内绝不姑息。
原来大家本来就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姜玲珑心里不是滋味,虽说是自愿试药,但她不想真的弄出人命,推针的时候也就更加谨慎,她心里希望这些友好地大汉们还能有一次生的机会。
她的谨慎在试药这件事上也有了不小收获。如今已能精确控制麻醉的药效维持在三个时辰之内。偶尔会见人药效过后醒来有恶心呕吐的反应,但一个时辰之后便自行恢复,不算大碍。这都归功于禾悠然的精心调配,麻醉剂以眼下条件来说纯度已经属于到顶了。
她这一忙,也没顾上同司洛打招呼,她三哥走的时候还是自己跑去义庄和她道的别。司洛留下了从虎门队调过来的铁骑以防万一,临走前看了陆涛的布防,确认无误才快马加鞭地赶回都城。
如果不是宫里有事,姜玲珑知道他是宁可在洛河多呆一段时间的。
一切顺利平和的表象之下,实则暗潮涌动,民间传言已经越来越离谱,要在对方猜测到他们真实意图之前将司峥治好。眼下留给她和禾悠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眨眼已是十月末,眼看天气开始寒凉。
姜玲珑和禾悠然刚从义庄下来往回走。他们有暗卫跟着,出行便不带旁人以免横生枝节,司贤在这段时间守在翠峦殿,美其名曰要与王上议事。
禾悠然给司峥调配了新药,用以延缓发作,好让他没那么辛苦。姜玲珑在时还能借口说是安胎药,送入翠峦殿究竟给谁喝了没有定论。她如今频繁出宫,王上旧疾发作,郡主弃用宫中医官,改用坊间大夫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这个坊间大夫还是传闻里郡主宠爱的面首。
他们两人一路上山,刚到无事宫门口,却见陆涛眉头紧锁立在中央拦着她的车辇。
“都尉何事?”姜玲珑下了车,才见他手中拿着诏令。
禾悠然慌着姜玲珑孕肚,也是下车护着她身侧。陆涛眼见,不由嗤鼻。
“太后懿旨,王上野游多时,学业荒废,还望早日回宫理政。”陆涛冷冰冰地复述。
姜玲珑觉得奇怪,给司峥的懿旨,陆涛守着宫门给我做什么?见他神色冷淡,才明白这人大约是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