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枫林。
红叶几乎落完了,光秃秃的树干、灰扑扑的天,无一处不凄清,无一处不萧瑟。
钱明月一袭学子衫,百无聊赖地坐在水潭旁,数潭底的鹅卵石。她是出来散心的,反被这北国的深秋灌了一肚子晦暗。
“啪!”一个石子落下,搅浑了潭水。
唯一可以入目的风景都不见了,钱明月怒火中烧,腾地起身:“谁?”
却见一束春光照进深秋里。
那是一个漂亮的蓝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模样,眼神干净清澈,满是好奇和无辜,略带婴儿肥的脸上写着不知民间疾苦、人心险恶。
钱明月笑了,她爱一切美好的事物,尤其是美人。
少年结结巴巴开口:“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可爱的纯情少年。钱明月含笑上前:“是你啊,好久不见呀。”
少年愣了一下:“我们见过?”
钱明月眨眨眼:“不认识吗?我看你眼熟得很,以为是故人呢。”
少年瞬间红了耳尖,低下头:“gu——估计你是认错了。”
钱明月含笑:“我看你真的很眼熟,或许我曾经拜见过你的父兄,敢问府上?”
少年眼睛看向别处,声音软糯糯的:“我看兄台也很眼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钱明月的心,像吃了桂花糯米藕一般:“我叫钱雲,字云泽,你呢?”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莫非是成国公的孙子,前杭州知府钱公的三公子吗?”
钱明月点头:“哎,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这样不公平,你说呢?”
少年低头:“我,我家不是京城贵族,说出来怕钱兄笑话。”
“嗨,贤弟,你把云泽当什么人了。”
“我姓李,字山南,先生姓姚,是内阁大学士。”
姓姚的内阁大学士?那就是文华殿大学士姚尊儒了。
文华殿是太子住所,姚尊儒主要负责教导太子,在五个阁臣中,排在首位。
他能做姚尊儒的学生,想来资质不凡。
钱明月憨憨地搔搔头:“说来惭愧,我刚到京城,对京官不甚了解,你能跟我讲讲大学士主要负责什么吗?”
少年声音软软的:“我,我也很惭愧,我刚拜到先生门下,对他的公务不甚了解。”
钱明月热情地说:“这样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儿,林外有酒家,愚兄请你吃酒吧。”
“可是,先生说我年龄尚小,不宜饮酒。”
“没关系,我们不喝酒,吃菜。”
“那家的饭菜不好吃。”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那你知道这附近哪里饭菜好吃吗?”
“我很少出来,不知道——”一声轻咳打断了少年的话。
钱明月的马车后面,走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气度儒雅,绝非寻常之辈。
少年行礼:“先生。”
钱明月也行礼:“云泽见过大学士。”
姚尊儒往右避让一步,走到钱明月面前:“云泽多礼了。钱家庭阶,尽是芝兰玉树,果非虚言。”
钱明月害羞:“大学士谬赞了。”
“云泽,我们该回城了,可是马车坏了——”
于是,三人一起乘钱明月的马车回去。
姚尊儒正对车门坐着,闭目养神。
钱明月与少年分别坐在两侧,钱明月率先开口:“我想买几本游记,李贤弟,你知道去哪个书肆比较合适吗?”
少年看向姚尊儒:“我很少看游记的,先生知道吗?”
姚尊儒睁开眼:“白鹭书肆。”
钱明月笑:“多谢大学士指点。李贤弟,你知道京城哪里比较好玩吗?”
少年说:“这个,我真不清楚,我很少出来玩的。”
姚尊儒看了少年一眼,少年才说:“你家人在京城生活多年,他们想必知道哪里好玩。”
“也是,那到时候我去姚府找你,我们一起去玩吧。”
少年说:“我学业繁重。”
姚尊儒抬起手来,少年又说:“你要趁我休沐的时候。”
钱明月微笑:“好。我就要去国子学读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我们少年人,还是要珍惜光阴,以学业为重。”
之后,便佯装瞌睡,不再说话。
她不傻,看得出少年的疏离,须得姚大学士暗示,才肯说句客套话。她又何必喋喋不休,让别人为难,让自己难堪。
好奇怪,明明刚相见的时候,少年对自己还是很亲近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她以为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呢。
钱明月心头泛起蜻蜓点水般的失落,两个呼吸间,就归于平静。
与她而言,美男子与山间明月、江上清风一样,可与天下人共享。
姚府,姚尊儒对少年说:“她喜欢您,愿与您亲近,殿下为何拒人千里之外?”
少年,也就是当朝太子,垂眸:“孤与她素不相识,她的喜欢从何而来?”
“五郎一表人才,她一见倾心也是难免的。”
太子不悦:“好色而已,卿不觉得肤浅吗?”
姚尊儒像写策论一般分析:“臣倒认为这钱氏女,是世间鲜有的通透人。女人嫁男人,或看重钱权、或看重才学、或看重德行、或看重感情、或看重相貌。”
“方才殿下说自己是普通人,她依旧愿跟您相交,是个不在意权势钱财的;钱公教女比教子还费心,钱氏女素有女中诸葛之称,许多男人未必及她才高,不看重男人才华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