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浚将所有的高楼爬遍,最后却一无所获。
他开始有些庆幸,如果连他都找不到她,那么是否说明她已经逃离了他的魔抓?离开吧,无辜的女人,离开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他在心中默默祈祷。
一阵风过,风送来清幽的野花香,他的眼睛豁然一开,忽然意识到什么,即刻下楼,寻了一匹马,奔向那片绚烂的花海。
一曲哀怨的笛声迎风送来,他内心莫名哀伤,这个傻瓜终究还是没能走出去。
他默默打马向前,果见一女子坐在花间吹笛,浑然忘我。
有时候,他真想一冲动将她带走,逃离这可恶的纷争之世,一起云游四海,寄情山水。
可是,不能,他不过一块无根之木,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最后,他缓缓下马来到她身边……
女子听到脚步声,停止吹笛,回头。
当她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内心涌起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们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这时,理智再一次提醒她,不对,他越是这样不肯放手越说明了别有用心。
她无视周浚的到来,再一次拿起短笛,将那未曾吹完的曲子了结。
曲有终,而人难尽,如果可以,不如就此长眠在这一片泥土之下。
周浚无言地立在花间,听她慢慢吹完那首曲子。随后,走过去陪她一同坐下,轻道一声“对不起”。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不知者无罪。但是他明白她内心的忧伤,如果道歉可以令她好受,他愿意无数次道歉。
她果然没有在意,提都不提,默然半晌,只回了三个字:“浚哥哥……”
通常,只要这三个字叫出来便是有求于人的,周浚习惯地接受这个独有的称呼,静静等待她欲言又止的话。
“你能帮我逃出去吗?”她问。
他摇头:“不能。”
“是他派你来找我的?”
“对。”周浚答完,想起一件事,接着道,“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再不回头就死定了。”
方映妍浑身一颤,瞬间明白说话人的用意。是啊,早就死定了,在靖安王倒下的那一刻,她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今她又差点害死大师兄,未来还要害死更多的人……
原来,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再有未来。她无言地流下两行泪,然后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事实上,她自小就被遗弃,她和她的母亲一样孤独,那个永远无法揭开的真相才令人害怕。
周浚默默坐在花间,整个人被一片哭声淹没,再也没有勇气看她的脸。他记得初见她时的模样,那样天真烂漫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一个泪人?而他恰好就是帮凶。
忽然,他扯了扯她的衣袖问:“还走不走?”
她有些愕然,却还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那就上马!”周浚说完毅然起身带着她奔向自己的马。
二人一同上马,头也不回地奔向东南方向。
随后,在檀城熙攘的大街上,人们看见一匹快马载着一男一女飞飞驰而过,来到距离煜国最近的东城门。
守城卫士早得到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照例拦下。然而那匹马来的极快,眼看到了城门,突然亮一块出金色的腰牌喝道:“找死!”
那是周国第十七卫青骢卫特有的腰牌,黄金打造,出了汴州城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逾越军令。
守卫们不敢得罪,打开城门让出,快马嗖一下奔出。立刻有人前去报信。
方映妍坐在马上冷眼旁观这一切,当马匹极速驶出城门时,她留恋地回望一眼,走了,终于还是走了。
“永别了,徐为任……”
她内心无限悲凉,整个人如同被掏空了灵魂。从今往后要么活,要么死,要么像一个死人一样活着……
快马驶出去十里地,到了一处官道旁。周浚将马停住,先行下马,对着她道:“走吧,保重!”
说完他决绝转身,快步离去,心中有种解脱的快意。
可是,他走出去数步忽觉情形不对,再转身,发现那个傻瓜竟然还停在原地。呵呵,他内心一阵荒芜,果然没人能逃得出那个人的情网,没有人。
“走啊!”他对着她大喊。
她不回答,只低着头坐在马背上,目光直视着前方这条路。
真的要走么?走了便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得不到他的怀抱,再也听不见他的温柔。父亲定然第一时间把她嫁出去,嫁给一个煜国的男子,了却余生,生不如死……万分纠结于心,心痛、难受……
“啾”一声,警报直冲云霄。
怎么回事?她猛一回头,他为什么要发警报?
“在他的人马到来之前,你走还来得及。”周浚冷冷提示。
她明白了,他在逼她,眼前这条路只在一念之间。
“报,副帅,东城门来报,周浚带着一名女子出城去了。”
刺史府书房内,徐为任正怏怏躺在榻上歇息,忽然听到这样的急报。
正在屋内伺候的奚越当即一声咆哮:“反了天了!”
罗咏琳恰巧闻讯赶来,也跟着诧异:“不会吧?他要带着萧萧私奔?”
屋内外所有听见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脸上写满诧异和不解,唯独徐为任一声不吭。
别人关心的只有周浚,而他关心的却是那个女子。他知道,她终于是走了,再不会回头,甚至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未来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条路到底该怎么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