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狄王的牙帐华美绝伦,夷狄人崇拜太阳,牙帐的帐门与中原一带坐北朝南不同,是向东打开的,图盖敬日出。
大正皇帝过去出狝打猎时也会搭牙帐,中原人对此称之为“御营”,只是大小要比夷狄人的差出许多。
夷狄的牙帐形同日头冉冉升起形状,浑圆结实,就连大漠狂风都无法撼动。
牙帐两侧插着高大的兵器,斧钺叉戟,巍峨凛然。
待步入账内,就连每日享受惯了堂皇生活的大正皇帝都不禁为之动容。牙帐里如同宫殿一般,天棚穹顶巨大,地上铺着华美的毡毯,四周竖立着火盆,供桌上敬着狼头图腾,还点着长明灯。
牙帐内亮如白昼。夷狄王坐在高大的汗王椅上,他的脚下是各种猛兽的头颅,看起来既强悍又威严,仿佛夷狄王要将世间的猛兽都伏于他的脚下一般。
见到他们,夷狄王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听起来淳朴,和善。
他说道:“本王纵横大漠数十载,头一次比试功夫上输给别人。不过,本王很佩服你这位中原皇帝,虽然输了但还是打心底里感到痛快。今天本王要设宴招待你这位来自中原的贵客。”
大正皇帝奇怪道:“白小江都没下厨,你拿什么招待朕啊?”
夷狄王摆了摆手说道:“白小江是中原的厨师,陛下天天吃中原的饭食想来已经吃腻了。今天本王招待你的可是‘扎马宴’。”
“扎马?”大正皇帝摇头道:“马肉朕不爱吃。”
夷狄王笑道:“不是马肉,是肉牛和羊肉,而且是现宰杀的。”
他吩咐下去预备好羔牛和羔羊。
苏仁笙和孟小婉坐在大正皇帝身边,现场载歌载舞,热闹欢快。
就见一位拄着鹿头拐杖的老者走进殿内,他披着僧侣一样的深褐色长袍,赤诚地双手环抱在胸前,对着苍天朗诵道:“至高苍天之上,统领万物众生,光辉普照瞻洲,恩赐十方百官千职。圣哉!可汗创建的诺颜们之宴,崇福二岁不毛全羊诈马宴,呈祥瑞举献矣!”
他说完,又从嘴里吐出三个字:“保儿赤。”
说完,就见一群伙夫模样的人右手持着银制的弯刀,左手拿洁白的餐巾,先是分立两侧紧跟着单腿跪立,不住地鼓掌。接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摆上了桌面。
褐袍老者又朗诵了一遍赞词,说道:“现在开始举献全羊!”
紧跟着诈马师将献盘举过头顶,一步一步地虔诚地进行着诈马礼仪程序,最后把烤制的精美的全羊做成各种举献的姿态。
诚然,就连大正皇帝都没有参与过如此隆重的宴席,苏仁笙和孟小婉更加是想都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盛大庄重的宴会,感觉无比的兴奋。
他们听着悠扬的马头琴,望着面前九支铜鼎状火盆中金色的火光不停地闪烁,台下约有二十几名夷狄族小伙子正在跳萨满舞。
吃着鲜嫩的羊羔肉,喝着香醇的马奶酒,月至中天时,所有人都喝得微醺的了。
大正皇帝突然问夷狄王说道:“夷狄大王,朕想问你个问题,你认不认识朕的大臣桂王啊?”
夷狄王道:“认识认识,他人很好的。”
大正皇帝皱眉说道:“人家都说你们夷狄人勾结桂王,桂王向你们通传情报,合起伙来欺负宁王是不是啊?”
小皇帝一来年虽小,再者性格桀骜,有什么话都是直莽莽地询问。
但这样的急性子确乎非常投草原民族的脾气。
夷狄王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陛下你真跟其他中原人不同。我见过不少的中原人,很伪善,虽然面上对我笑呵呵的,但心怀什么本王就不知道了。但你却不同,有什么问什么,哈哈,本王喜欢。”
大正皇帝也笑道:“不错,你说的那些人在朕的宫廷里遍地都是,朕最讨厌他们啦!所以才借故跑出来的。”
夷狄王道:“我跟陛下说实话,桂王没跟本王通报过任何的消息。不过一旦宁王的势力超过了我们夷狄人,桂王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对付宁王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夷狄人早被宁王军给消灭干净了。我听说,朝廷最忌惮的不是我们夷狄,而是宁王。如果我们夷狄被消除干净了,宁王就会成为新的夷狄人。”
大正皇帝喝得醉醺醺的,听不懂他的话。况且即便他没喝酒也不懂大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
不过,他也听明白了。宁王虽然暗中帮助夷狄人不假,但实则上并没做出出卖朝廷的事情,想来还达不到治罪的高度。反而是一直正经严肃的宁王真正的动手反叛了。
大正皇帝想着心中还有些安慰。桂王是宫里对他最好的人,要什么给什么,还总陪着自己玩儿。诚然地说,大正皇帝并不像惩处桂王。
苏仁笙喝的酒并不多,听了二人的谈话也明白了朝廷里错综复杂的逻辑。
因为桂王一直的暗中拆台最后促使了宁王的造反,而现在能够拖延住宁王造反脚步的反而只有夷狄人了。
本来夷狄人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嘉阳关眼瞅着黑云压城。不料大正皇帝却通过决斗的方式打赢了夷狄大王。而对方看起来佩服得五体投地,显然已经放弃了进攻嘉阳关的打算和想法。
那样一来,宁王反而有时间准备宁王军的东征。
讽刺,真是讽刺。
苏仁笙心哂着。
他对大正皇帝道:“陛下,现在看来夷狄大王已经不再打算进攻嘉阳关了。这样一来宁王的造反也就再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