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仁笙一看说话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苏父穿着一件青衣长衫,虽是隆冬时节仍摇着一把寒酸的羽扇,态度怡然自得。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儿子面前,突然凝肃住了眉间,说:“阿笙,爹听说你最近赚钱了,小孩子怎么能拿那么多钱呢!让人骗走怎么办?”
说着,苏父用余光扫了一眼孟小婉的爹妈。两人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变颜变色的。
这含沙射影的太明显了吧?
苏父换做笑面,嘿嘿说道:“这钱为父替你收着吧?”
“不行。”苏仁笙果断摇头说:“这二十五两银子是有用的。”
苏父道:“没错,这钱借给为父才有用嘛!二十五两唉,为父的加以运作运作,肯定能做上官。我们苏家世代为官,总不能在为父这代断了吧?”
父亲是个官迷,苏仁笙心里非常清楚。母亲女工针织挣来贴补家用的钱,但凡宽裕一点他都会想方设法讨来去使路子。连京城都知道有个姓苏的傻瓜想当官想的发疯,不管有本事没本事的都会跟他吹嘘一番,称自己有能让人当官的门路,要他拿钱。
苏父也是吃一百个豆不嫌猩,且为了当官也是拼了,任是谁开口都相信且当时就给钱。结果出门就上当,当当都一样。这些年被骗走的也差不多有二十两银子了。
为此,母亲没少和他生气。偏偏苏父又是头犟驴,每次要钱的时候都理直气壮地说“这次肯定行”,不许人质疑,更不许人怨尤。不然就满口的之乎者也圣贤话,一口气能说十几笸箩。总之其他人都是不入流的愚昧,唯他讲的有道理。
苏仁笙认真地对父亲解释说:“这二十五两银子是给孟家还债的,他家欠了亲戚五十两银子,马上年关就要到了,孔圣人如果知道了我们帮人家,也一定会认定您是位君子门生的。”
“胡说。”苏父沉严着容色,蹙眉道:“圣贤只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自己还吃不饱饭呢!管别人做甚?”
孟小婉一家知道那句“你自己还吃不饱饭呢!”是故意说给孟家人听的,不由得暗暗翻了他一白眼。
苏仁笙也白了父亲一眼,说道:“那本圣贤书里说过这样的话啊?”
苏父斥责道:“你才读过几本圣贤书?叫你好好读书你偏不听,就知道出来疯野。”
苏仁笙辩解说:“可是我赚到钱啦!”
苏父嗤道:“赚钱有什么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人只有当官了才是人上人,你看这满街的劳苦,都是不读书造成的。”
苏仁笙道:“爹说的是有道理,其实我也并非喜欢赚钱,就是想帮助孟小婉。”
苏父道:“爹知道你们俩要好。但须知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你现在给她一大笔钱,将来你俩万一分散了,或是不再要好了,你岂不是吃了大亏?”
苏仁笙最怕听见和孟小婉“分离”的话,而自己赚来的这笔钱如果孟家得不到那他很可能就又要与孟小婉天各一方了。况且,这银子若是真给了父亲那才是石沉大海,等于白白丢掉了。所以,坚决不给。
父子二人都觉得对方在胡闹,苏父见儿子这般态度,眼珠子一转,说:“做人要目光长远。孟小婉不过是一介女子,又不是个有经天纬地之材的好儿郎,你巴结她有何用?如果是位像为父这般有可能将来做官的人你与他善意结交,等他做官了也好让你沾光。孟小婉迟早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你俩还是要分离,你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我不会让孟小婉嫁人的,我……”苏仁笙突然迸出了这半句话,但又戛然而止了。
他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要娶孟小婉的话。因为一旦说出来,这钱孟家就真不敢收了,甚至孟小婉将来都要躲得自己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