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一路,到处是关隘,且百姓习知征战,金军很难长驱直入;反而是河北诸路,多为坦途,一旦燕京有失,金军将入无人之境。童贯可“移司真定”,以确保真定不失——只要不失真定,并在真定囤聚一支重兵,河北、河东两路就有转机!即使金军想要绕过真定,也必不敢深入南下。
此时真定知府就是马扩所熟悉的刘韚【1】,刘子羽正在父亲帐下做参军。马扩非常推崇刘韚的才能,真定本就城坚粮多,左右多为熟悉守御之道的西军将领,若是再有童贯的亲自坐镇,一定可以长期坚守真定。
为此马扩还专门写了一个札子给童贯,童贯草草翻阅后,竟对着身边的幕僚讥讽道:“难道真有这么大的要紧事,此兄何故动不动就写来札子,滥发己见!”
眼见童贯毫无表示,心急如焚的马扩又直闯宣抚司求见童贯,马扩大声陈词道:“宣抚掌握这般大的军国重权,不单单于几路州城,即使天下之人也都视宣抚为举足轻重之关键人物,是以值此紧急关头,正当尽力报国之时,就宣抚而言,已处于不得不勉力而为之境地!何况当初交结女真、恢复燕山等事,都是宣抚一手操纵做下的,而今捅下了如此窟窿,也必须由宣抚自己给补上了,不然将来何以面对天下百姓,何以面对朝廷众人?这并非是说别人不知金人情伪,不能补得,也不可让别人来补上了,以夺了宣抚这段功劳。是以卑职此言不但关系国家利害,也关系宣抚一身利害,是以还请宣抚深思,休要为众人苟且之议所惑!到头来贻误了国家,也害了自身!”
对于马扩的慷慨陈词,已经被金人吓破了胆子、决心不顾一切要逃亡的童贯居然一时找不出什么托词来驳斥。他心知果真要闹出大乱子,纵然官家也保不了他,只是他还有自己的一点保命的小算计,因而只得言不由衷地点头道:“甚好,子充一番点醒了本王,我等明日即去真定!”
马扩的主张得到了宣抚司的一些官员和幕僚的赞赏,可大家对童贯的行径和性情已是心知肚明,所以当马扩走出宣抚司后,一位名叫孙渥的宣抚司僚属一脸忧愤地跑上前来,紧紧握住马扩的手道:“子充,如何是好?自此以往,天下定见土崩瓦解!”
孙渥说毕,已经泪如雨下。马扩还真的以为童贯听从了自己的主张,所以他还试图安慰孙渥。
可到了次日,当马扩前往宣抚司催促童贯启程时,不想童贯居然翻脸不认账了,还怒斥马扩道:“别以为本王不知你的算计,那真定与保州相隔不过二百里,你只为你一家老小在保州,是以一心要我将宣抚司移驻真定,却只为保护你一家老小吧!”
没想到童贯倒打一耙,马扩愤激之下怒斥道:“宣抚既然如此说话,那就是不顾国家之患难危急!卑职愿意听随宣抚去京师,然而却不愿见到宣抚有此一失,名节扫地,终为天下人所鄙弃骂杀!”
童贯慑于马扩的凛然正气和激烈严词,也确实担心下场难看,居然一时又不知如何作答了,只好问马扩道:“你难道不知本王这一路而来,并无大军随行,又如何去抵挡这等强敌?”
“宣抚为国家柱石,若往真定,何患无兵?不但河北各地可以前往挑选,尽有可用军马,而且正如当年赵国大将廉颇身在燕国而思用燕人,河北民兵慷慨勇武,也完全可以调拨任用!”
宇文虚中在一旁替童贯帮腔道:“如今金人已经拿下燕京,真定随时可能被围,如此岂不是自投罗网?何况一旦城破,我宣抚司可就被金人端了老巢,那才真叫群龙无首,我抗金大事再有何人主持?”
马扩当即驳斥道:“副使休要怪卑职直言,副使一介文士,当真不知兵也!那真定城城坚壕深,百姓多习战事,岂是那般好破的?只要宣抚司移驾真定,各路援军在外遥相呼应,别说金人只有区区数万人马,纵然有十万之众,又有何惧?”
其实宇文虚中不是信不过真定军民,只是信不过童贯罢了,他只得含蓄道:“前年我军两次败于辽人之手,如今怎敢就轻易同金人言战?便是防守,难道不需多加时日操练军马吗?”
童贯看着马扩,不由搔了一下耳朵,含糊其辞地问道:“如何才能筹得三万人马在此?马承宣所言移司真定之事,却要做来试试看!”
“倘或宣抚果真能给卑职三万人马,卑职就可将其当做十万大军使用!”马扩自告奋勇道。
最后,童贯只得发出任命:差遣马扩专门赶赴真定、中山两府,招募忠勇、敢战军马,并由马扩出任统领掌管。
马扩已心知童贯只是虚与委蛇、有意拖延观望,必然不肯轻易前往真定,可如今自己得了募兵三万的职权,也总算遂了自己抵御外侮的心愿,何况要是在真定稳住局面,或许于战局甚为有利。
马扩与童贯就这样一起离开了太原,只是一个往东一个往南,就在奔赴真定的路上,马扩还急匆匆地写信给童贯,要求宣抚司尽快调拨一批战盔马甲及战马千匹,并且还请求调动陕西五路军马前来协助各镇守御;听闻金军已经乘胜自燕京南下后,马扩还非常担心,一旦金军乘着冰封越过黄河,那么国家将遭遇不测之险,所以他恳请童贯建议徽宗尽可仿照唐玄宗故事,奉大驾入蜀,而委任一名大臣留守汴京,以图恢复。
正在狂奔中的童贯接信后,立即给了马扩肯定的回复,表示会一一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