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没回过味儿来，郑然然已经摘了手套在一旁的水盆里净了手。
她今日没有剖尸，并不是因为周广池频频阻拦，而是因为周宜死的时候就在一品楼里，剖尸的价值并不大。
“这具尸体能够给我们的应该就这些了，剩下的，看大人们的了。”
纪棠冲着她点了点头，又一边吩咐陈酌：“陈大人，派几个衙差将这间屋子守起来，确保周公子的尸体万无一失。”
陈酌应下，纪棠便又去看周广池，他笑：“周大人要看戏么，不如一起下楼看看去？”
周广池夫妇才又面面相觑了会儿，最终跟着纪棠等人下了楼。
楼下，关绍将人守的很好，今日死的人是周广池的庶子，即便是家世再显赫的富家子弟也生了畏惧，并没有像在翠微楼时一般拍拍屁股走人。
楼下置了把椅子，纪棠在椅子上坐了，并没有管周广池夫妇。
他笑笑，手里端了一盏热茶，茶香袅袅，遮了一品楼里原本的酒菜香。
郑然然离他近，能闻得出来这是有名的双井绿，果然什么人喝什么茶，便也只有纪棠这般温润如玉的公子和这样一盏名贵茶水才不会显得别扭。
一品楼外，是深沉夜色配明晃晃的月色，一品楼内，是公子如玉啜一杯香茗。
良久，纪棠搁下了茶盏，笑着打量屋里的众人。
人人撑到广平府尹有一张能说会道惯会蛊惑人心的嘴，这些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只见他嘴角凝着的笑意似月光下温久了的一壶暖酒，一笑便温人心。
他问众人：“查案所需，耽搁了些时辰，难为大家伙儿陪我们一同等了，纪某在此先言谢意了。”
众人皆有些愣，因为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除了周广平夫妇和那些富家子弟，还有一品楼的掌柜和店小二，两个跑堂和两个杂役，以及那个舞姬。
而给他们道谢的却是汴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纪棠！那感觉就像是有个青天大老爷坐在自己面前说你真棒，令人心中喜不自胜。
对于纪棠笼络人心的本事，郑然然只能称呼汗颜。
她与这些个平头百姓都没见过纪棠的做派，然江玠与陈酌等人却都摸得清楚纪棠的路子，见状一齐朝着纪棠拱了拱手，连道不敢。
纪棠又笑了笑，赶在那些个掌柜小二没回过神儿来的功夫笑问出了声：“可惜如今案子遇到了些阻碍，本官想听一听这件事的始末，不知哪位有空，替本官讲一讲？”
众人面面相觑，那一品楼的掌柜便往前迈了一步，其人是个瘦小的老汉，说是老汉年纪也不算大，大约是因为人太瘦了，故而脸上堆了些褶子。
他笑了笑，冲着纪棠行了个礼：“大人，事情就是下午的时候小老儿说的那般，这周家的几位公子一同来吃酒，小老儿自然不敢怠慢，赶忙命小二挑了上好的房间，哦……就是官爷们方才出来的那一间。”
他这话说的隐晦，只是不想提起死人这两个字，纪棠等人方才出来的那一间就是就是周宜死的那一间。
纪棠点了点头，这些话他下午的时候的确已经听过一遍了，如今再问，一来是想要将事情的始末再捋顺一遍，二来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从他们的言语里发现其他的线索。
“然后呢？”
掌柜“嘶”了一声，继续道：
“周家的几位公子喝酒喝得不尽兴，就派我们的伙计跑了一趟西四街的乐坊，说是请位姑娘来喝酒助兴，请来的便是这位金云姑娘。”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先前的那红衣舞姬在角落处等着，脸上泪水虽干，但泪痕犹在，瞧着楚楚可怜，却也美的不可方物。
郑然然若不是个女子定然已经心动了，“啧啧啧，人间尤物啊……”
掌柜已经开始继续讲了：“金云姑娘来了以后约莫在楼上舞了两支曲，我们就听见楼上起了争执声。”
话到这里一个店小二便接了话：“小的那时候正去楼上雅间里给公子们送酒，就看见在隔壁雅间的郭少爷带了两个小厮进去与周家公子争执，起因应该是为了争抢金云姑娘，而后双方便打得不可开交了。”
“郭郭……郭少爷？”
郑然然一时有些蒙圈，这才在身边陈酌的指引下看清了人群里鼻青脸肿的最厉害的那人，是个穿月华袍的公子，瞧着通身气派与周曙等人都差不多，只是脸肿了，看不清模样如何。
陈酌知道她不认得，便小声的在她耳边解释了一番：“那位就是礼部的员外郎郭敬水大人家的嫡长子，名叫郭会文，和这些个富家子弟一个样的。”
郑然然觉得郭敬水这名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李洵案里的那位林家小姐，原本就是要嫁给这个人的？”
陈酌称是。
这汴京城大，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党派之争难以明说，但朝堂却可大可小，大到郑然然至今还有些分不清楚共户礼兵刑工六部，小到前不久还牵扯到的郭家此时又出现了。
既然提到了郭会文，自然没有不问他一句的道理，郑然然知道纪棠一定会顺着话茬儿来，便不动声色地隐在人群里等着看戏。
果然纪棠笑言出声：“郭少爷？不知可是郭敬水大人的嫡长子那一位？”
人群里那鼻青脸肿的穿着月华袍的公子就很不情愿的站了出来，郑然然这才注意到他伤得不轻，不只连被打肿了，半条胳膊也有些不灵便。
不过郭会文说的话倒是文绉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