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间,傅晏清脑子里便冒出了无数个念头,待细想来,却又都无迹可寻。
她略作勉强地道:“好吧,不过你们都坐着,我也没有站着说话的道理。”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宫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果然是赫赫有名的傅小姐,在皇帝面前竟也敢说出这种目无尊上的话,明明是待罪之身,却还想坐着与皇帝交谈,简直……简直胆大妄极!”
皇帝一怔,而后很快恢复了原态,像是见惯了,笑道:“果然本性难移,你这胆子天下没人比得了。”
叶淮止这回手没哆嗦,对她的话并不惊讶,想来是早就习惯了,也料到了。
傅晏清不卑不亢地看着皇帝,“姑父此言差矣,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胆子比我大的多了去了。”
皇帝轻笑一声,无可奈何道:“行行行,数你歪理最多……来人,给傅小姐看座。”
此令一下,两个太监立即搬了一张椅子上来,端端正正地放在傅晏清身后。
傅晏清见状,笑了笑,道:“多谢姑父。”
说完,她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丝毫不见怯意。
经此一闹,殿中的气氛倒缓和了许多,傅晏清心中盘子已经摆好,就等着接皇帝的暗珠。
皇帝看了一眼一旁的叶淮止,又看向坐在大殿中央的傅晏清,露出一个关怀的表情,“朕听闻清儿脑袋受了伤,忘了些事情,可有此事?”
傅晏清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椅子扶手,闻言,脸上扬起一个笑,坦然道:“假的。”
她这话一说完,配上她那副成竹在胸的表情,叶淮止大概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眉眼微不可见地柔和了,放下茶盏时,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若不是傅晏清平时跟他斗智斗勇斗出经验了,她也不一定能发现叶淮止这样轻微的表情变化。
皇帝挑了挑眉,“哦?假的?”
傅晏清理直气壮道:“我脑子没受伤,所以您前面半句是假的,至于后半句,我不是忘了一些事,而是忘了所有事,所以这半句也是假的。”
众人皆为她插科打诨的功力深深折服,叶淮止司空见惯,来时的路上还领略了一番,并没有很惊讶。
皇帝略一愣神,竟然没被她三言两语唬住,“竟是这样?朕就说坊间传言不可皆信……这样吧,朕让太医给你看看,免得真有什么事,日后难办。”
傅晏清心中冷笑,面上却欢悦无比,“就依姑父所言。”
言罢,便见皇帝对身边的一个太监低语了几句,那太监立即领命,脚步匆匆地走出殿,不一会儿,就领着个提着药箱、头发花白的老人回来。
傅晏清看着那老人气息平稳的样子,便知道皇帝是早有预谋,提早就让太医在外候着了,无论她说什么,让太医诊脉这件事都躲不过去。
不过……傅晏清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她看向皇帝,摆明了要“骄横无理”到底,“这老头看上去晕头晕脑的,走个路都费劲,能行吗?”
皇帝面色不变,“李太医是太医院的元老,行医看病五十载有余,他来诊脉,清儿且放心。”
李太医在傅晏清左前方停下脚步,向着皇帝的放向欠了欠身,道:“老臣参见皇上。”
皇帝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爱卿请起。”
李太医直起身子,转向叶淮止和傅晏清,问候道:“叶世子,傅小姐。”
叶淮止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应下。
傅晏清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叶淮止待人素来温和有礼,虽谈不上平易近人,但对老者向来尊敬,像这样只是点头回应,与他平素的作风着实相悖,不过叶淮止今天整个人都不正常,这点异常倒算不上什么了。
傅晏清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原来是个神医啊,对不住,对不住,我刚刚的话实在太无理了,神医见谅。”
李太医面色肃然,“神医不敢当,老臣只是比常人多了些经验而已,还请傅小姐伸出手,让老臣给小姐诊脉。”
原来是个老古板……
傅晏清看了眼皇帝,又回头看着眼前一头白发的老人,笑意岑岑地道:“既然李太医经验丰富,想必见识过的怪病比菁柠姑姑多不少吧?也就不会像菁柠姑姑那样少见多怪了?”
菁柠的身子抖了抖,看着殿中央的傅晏清,一语未发。
皇帝看了眼身旁的菁柠,抿了抿唇,脸色淡淡的,没说话。
叶淮止却看着傅晏清,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而后又再次垂下眼帘,像是把自己隔绝在一切之外。
李太医还是板着张脸,不怒也不笑,“无论是什么病症,都得看过才知分晓。”
傅晏清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十分大方地把手搭在扶手上,笑道:“既然太医这么说,那就请吧。”
李太医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拿出一方手帕搭在她的手腕上,道了一句“得罪”后,两根枯枝般的手指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傅晏清的脉搏上。
大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结果。
傅晏清悠然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嘴角带笑,毫不在意的样子。
叶淮止旁若无人地喝着茶,仿佛置身事外,外界的一切对他都造不成干扰。
两人一个悠闲,一个淡然,莫名和谐。
众人气都吐了几轮,李太医才松开手,看着傅晏清,皱着眉,道:“傅小姐可有何处不适?”
傅晏清想了想,道:“总犯困算吗?”
李太医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