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翠寒堂中,没过一会儿便开课了;但趁着下课的间隙,那群贵女与寒门出身的姑娘之间又闹上了口角,只不过这一次王春娘和宋小福却奇怪地很,两个人都没有站起来干涉,不过这种小女孩之间的来得快,去得也快,负责教授刺绣手艺的师傅进来之后大家也都安静下来了。
来给她们上课的绣娘是宫中尚服局的司衣,领正五品职,又在御前行走,说起来牌面比四方馆的通译还大些。且通译毕竟是成年男子,对上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女娃许多时候碍于面子,不好严加管教,但林司衣就不同了,人家原本在宫中就是负责管辖一堆与她们年龄相仿的宫女,早有经验,而且她凭自身的刺绣的功夫在宫中立足多年,眼睛又毒,嘴巴也狠,板下脸来常常将翠寒堂的众女骂到抬不起头来,而且她又不指名道歉,说教起来便是所有人一起挨训,哪怕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想要托人出去告状,也师出无名;且林司衣进宫数载,听说家人早就在魏人攻入京城时就失了音讯,你若是指望能找到林司衣的家人来威胁她,估计她还得好好谢你替她寻人。
正因为如此,一见到林司衣入内,原本还斗得乌眼鸡似的小姑娘们顿时噤若寒蝉,规规矩矩地坐下也不敢吵不敢闹了。
不过秦颂恩对上林司衣也颇感头疼。就像她跟吴玉琢说的那样,让她弯弓射大雕也比她拿针绣鸳鸯简单些,林司衣不归礼部管辖,因此也不必卖秦濂面子,对于秦颂恩这个手笨又懒的学生便没有什么好脸色看。
秦颂恩呢,自认还是个好脾气的人,只要不要触及她的底线都是可有可无的性子,哪怕林司衣有时候说话难听,但她一个来自未来,经历过九年义务制教育,从小就被老师指着鼻子一路骂过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都能付之一笑,对于林司衣那样含蓄的,不痛不痒的说教就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今日下午的课是教授擞和针,利用长短针参差互用,后针从前针的中间羼出,达到调色和顺,可使绣品栩栩如生。
邺国女子讲究三从四德,三从是未嫁从父、出bai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便是德容言功,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其中妇功就指女红一类。因此不管是高门大姓还是寒门小户出身的女子皆会一手女红,唯一的差别就是技艺精湛程度了。
豪门望族有权有钱,能请来技艺高超的绣娘教导家中女儿,不过既有下得了功夫,因此学到一生好本领的,当然也有娇生惯养,略会拿得起针线,能撑撑场面,便丢开的;而寒门小户女子多是家中长辈教授,水平有高有低,但因为家中贫苦,女子多要自己动手绣补衣物,所以虽然水平高低不齐,但总归拿起针线的机会多,技艺未必精湛,但大体都是过得去的。
除了秦颂恩这个异类外,大家都是有些功底在身。
也正因此,如今众人都忙着思考明日刺绣考试,该绣个什么图案好惊艳四座,如何布局,如何下针,该做个什么花样子零零碎碎,倒是大半心思不在课堂里的人多。
见着众人心不在焉的态度,林司衣一开始也不发作,一直等她的课快结束了方才道:“刚才高公公已经与我讲了明日考试的事,刺绣一科题目由我来定。刺绣一技永远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与其永远追求更高更好的技艺,不如沉下心,脚踏实地。比起刺绣的水平,我更看重是否有一颗沉的下来,虚心好学的心。因此你们听好了,我刺绣一科的题目便是,用我今日教授你们的针法,在明日午时前交一副作品上来,就以这个作品定胜负。”
林司衣此言一出,众人便忍不住哗然起来,也有从前学过这门针法的,暗暗高兴,但擞和针并不是常用技巧,回忆起来还是会有些手生,一时大多数人都在暗暗后悔,明知道明日就考试了,为什么今日的课不再听得认真些,如今真是功亏一篑;当然也有认真听讲的,此时暗呼侥幸,准备回去之后就马上开工,趁着如今脑子还记得,赶紧制作起来。
秦颂恩当然也认真听了,不过她这是眼睛说看会了,手却表示不会,不会,莫挨老子
下课后,秦颂恩与吴玉琢收拾好东西,便与大家一道排队回内苑,结果排队的时候,贵女和寒门出身的女子似乎又因为一点矛盾吵吵开了。
秦颂恩怕吴玉琢回去又受委屈,休息不好,便拉了拉她的袖子,想了个借口说道:“好姐姐,下午那个什么针法我是一点都不明白,要不你今晚住到我房里来,再教教我?”
吴玉琢冰雪聪明,哪里会不晓得秦颂恩的这点把戏,中午时分秦颂恩明明跟自己说得明白,她根本不在意明日的考试,以前的刺绣课作业也从来没有见她上心过,只不过怕那些寒门女子回去之后会把气撒在自己头上,故意让她去秦颂恩的房中避一避。
吴玉琢虽然母族高贵,可是邺国却是从父系的,她父亲一族阖族被诛,乃是罪臣之女,因此也被分到了与那些寒门女子一起挤大通铺。
刚来时,自己行事低调众人还不晓得她的身份,但后来有一日被高盼盼和王春娘等人喊破,在大家眼中,自己是害得邺国北地丢失罪臣之女,又因为有个当大长公主的外祖母才侥幸活下来的特权阶级,因此在那个房间中日子便开始不那么好过了。
从前,她还能早出晚归,每日等众人都睡着了才回房间去,又登众人醒来前便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