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星从昏迷中缓缓醒来,先是缓缓动了动手指,逐渐感觉到了全身的力量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才慢慢睁开眼睛,抬眼发现自己似乎是身处在一个昏暗的洞穴中。他着上半身,之前的伤口已经被妥帖的包扎起来了,而包扎自己用的布仔细看应该就是从他原先穿的那件中衣上撕下来的。而他原先穿的那件裘皮外袍则被当成了垫背,一半压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半点都没有浪费。
不远处,一个窈窕的背影倚着篝火,抱膝而坐,垂着头一点一点的,似乎马上就要睡过去却依旧倔强地不肯进入甜梦之中,因此与那恼人的睡意还在顽强地搏斗着。
看到她那个样子,靡星不觉想起他自己小时候每逢要学习邺人的文字似乎也是那么与瞌睡搏斗着,不觉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
似乎是心有所感,秦心心恰好在此时突然扭过头来,两人再次四目相对,靡星嘴角挂着的一丝笑意还没有收回去,恰好被她撞见,也不晓得为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敛了唇角,只对她轻轻地点点头,用邺国语说:“歇~歇~”
这一次轮到秦心心被靡星怪模怪样的声调逗得发笑,于是换成前世她最习惯的语言说道:“算了,还说大宛语吧,我听得懂。”
靡星闻言对着秦心心爽朗一笑:“果然你是听得懂我们大宛话的。”
他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秦。”秦心心说完顿了下,按照这个年代的礼教,女孩子似乎并不应该将自己的闺名告诉给一个陌生男人听,即便她之前的举动也并没有多少符合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的要求,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靡星见她只说了姓就不再说话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出使邺地之前也学习过这边的礼仪,于是对着秦心心点点头:“秦姑娘。”又指了指自己:“靡星。”
秦心心亦颔首。
两人都不是什么外向的性子,互相通报完姓名就冷场下来。
秦心心正绞尽脑汁地想该再说点什么,就听见靡星突然用极为认真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秦心心略一思忖,便明白他指的的是自己和靡星互为异族,而且自己听得懂大宛语的话,昨晚他和他那个二哥的对话分明也是没想过要留什么活口的。当时他晕过去了,毫无反抗之力,自己如果是心狠手辣之人,为了以绝后患都应该再给他一刀;而即便不杀他一走了之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秦心心抬眸望向他,眼底一片澄澈,语气淡然:“那你为什么又救我?”
靡星刚想辩解,如果自己当时不出手他们一定也会想其他办法逼他出来,甚至女干杀秦心心后一样会对他动手,哪怕时间紧迫以这班魏人的心狠手辣,如果知道他在那片灌木林中,甚至放火烧山也是会做的出来的,因此还不如拼死一搏更何况刚才两人的交手,让他对秦心心有信心,这个给他意外的女人,也一定会给那些魏国刺客一个意外的惊喜。
不过这些话涌到嘴巴,他又咽了下去,对于那样一个聪明透彻的女孩似乎又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她也许懂,也许是故作不懂,或者是别的什么缘故,让他自己都不明白
靡星看着秦心心的眼睛,双眸中似乎有星光闪耀。他想起原来怎么都记不住的一句邺族语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原先只觉得这句话狗屁不通,又绕口的很,果然是邺人那种肚子里绕圈圈的才会说的话,可此时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来,用在此时竟是这样绝妙无比。
秦心心只觉得那个大宛男人似乎愣了下,然后再一次郑重无比地用邺语低声说了声:“鞋~鞋~”
这一次秦心心没有笑话他的语调,只是微微笑了笑:“也谢谢你。”其实靡星不晓得的是自己的门户之见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
她来自于一个早已民族大融合的未来,甚至如今听到大宛语比听到邺语还要亲切,那才是她用了一辈子的语言,秦心心记着从前听她上辈子的祖父提过,他们家虽然这一代居住在南方,可是早几代也是因为北方战乱因此迁居到江南的。更别提,她出国前还曾因为好玩和同学一起去验过那种可以追溯到n代前的dna,从北方迁徙到江南的她,和世代居住在南方的好友竟然都有少数民族的血统。而上一世她的容貌也不是如今这幅清秀可人的长相,五官轮廓还要更深一些,整个人要看着也更大气高挑些,反而有些贴近靡星的模样。
不过这辈子也做了十五年的邺国人,从小听着可以止小儿哭的魏国大宛故事长大,要说对他们两国的戒备怀疑之心也是有的,却不像这边土生土长的人一样觉得大宛人深有成见,只觉得他们是茹毛饮血,荤素不忌的野蛮人。
好在如今,邺国与大宛之中暂时还隔着一个魏国,两边目前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暂且还是同盟的关系,虽然这个“同盟”还是邺国主动扒上去的,不惜上供百万贯税赋,和亲嫡长公主以及数百陪滕,以求换来一息苟延残喘。
不过秦心心却看得明白,如今有魏国拦在中间还好,等魏国一灭,邺国直面比魏国还要凶狠百倍的大宛铁骑只怕亡国会来得更快。魏国和邺国交战数十年,虽然邺国丢了大半国土和首都,可是魏国也久沐邺风,魏国整个上层阶级也被同化的差不多了,同样喜爱上了邺国的锦衣玉食,华服珍宝,宫廷之中靡靡华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