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母丧,江沁玥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一身儿雪白的素缎子衣裳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平添了几分弱不禁风。苍白着的小脸儿,叫唐国公见了,也很是心疼。
他抬手欲将江沁玥拉起来,嘴里只说道,“玥儿,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江沁玥摇了摇头,往后退了退,离着唐国公远了些,先磕了个头,然后方才抬起含泪的眼睛。
“舅舅。”
捏了块儿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儿,江沁玥含悲看着苏老太太和唐国公,“玥儿知道,近来老祖宗和舅舅为了我娘的事,颇费了一番心力。我娘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感到欣慰。可是……娘终究已经不在了,人死如灯灭,无知无觉。葬在哪里,又有什么重要呢?她便葬在皇陵,是我娘。便是在乱葬岗中,也一样是我娘。老祖宗,舅舅,逝者已矣,可活着的人,也还是要活着。为个死人将自己弄得众叛亲离的……”
她哽咽了一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不值当的。”
说完这句话,江沁玥身上仿佛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都委顿在地,雪白的贝齿死死咬住嘴唇,眼泪一串一串地顺着面颊滑了下来。
这般苦楚的模样,顿时就叫苏老太太心疼不已,一叠声地叫丫鬟们将江沁玥扶了起来,搂在怀里心一声肝儿一声地嚎哭起来。
江沁玥掏出帕子,轻柔地替苏老太太擦着眼泪,强笑着安慰:“老祖宗,您心疼我,心疼我娘,玥儿都是知道的。只是如今,玥儿也请您将这份慈爱,多分给舅舅一些。他在外面行走不易,家族本该是助力,是帮着撑扶的。若为了我娘,闹得族中人心不和,我娘便在地下,也难安眠。”
“我苦命的玥儿啊,你这样的懂事,叫我的心都疼碎了!”苏老太太大哭了一回,红肿着眼睛对唐国公道,“玥儿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只问你,可再见过如她这般可人疼的孩子吗?”
唐国公眼中亦有欣慰感动,只觉得到底这些儿女不都是没有良心的。江沁玥的这番话语,叫他被唐燕飞气得险些炸开的老心平复了许多。
“玥儿……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娘委屈了的。”唐国公这样安慰道。
沉吟了片刻,唐国公便道:“清风寺乃是京城名寺,虽不及护国寺声名,年代却更为久远。依我看,不如先将你娘的灵柩安放在清风寺,待我将族老们劝通了,再将她安葬入祖坟。你看如何?”
江沁玥低垂着眉眼,不叫人看到她眼中的情绪,轻声道:“玥儿不懂这些,都听舅舅的。”
唐国公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些天他与那些族老们较劲着,也实在是有些疲累了。江沁玥能够主动提出放弃叫苏雪柔进祖坟,也实在是叫他少了几分的压力。
将手拍了拍江沁玥的肩膀,唐国公道:“既是这样,我即刻就安排人,将你娘的棺椁送到清风寺去。”
“叫人点上长明灯。”苏老太太擦了擦红肿的眼角,长叹了一声,吩咐道,“多多地点,不要吝惜了银钱。我听说,护国寺里最大的长明灯,一天一夜是烧着二百四十斤灯油的。咱们不点那样大的,恐阿柔不受用,就点那个一百二十斤的便可了。”
“老祖宗,不可。”江沁玥连忙拦着,“一百二十斤灯油,起码要是宗室才能享用的。我娘……玥儿觉得,心意到了就好,不必拘泥这些的。”
“就依着玥儿吧。”唐国公也道,“长明灯,就是个心意而已。阿柔在世的时候,亦不是那等奢侈靡费之人,咱们不比上不比下,点一盏八十斤的也就是了。”
江沁玥轻轻地点了点头,起身福了福,“那玥儿先去了。”
细瘦的身子如股风似的飘了出去。
等她走了,苏老太太才又叹了口气,对唐国公道:“不是我偏疼,玥儿这孩子,实在是懂事。不忍你我母子与那帮子老狗周旋气恼,便自己退了一步。老大啊,做人得有良心,阿柔的身后事,你得上心。”
她这样说,也就是不再过问苏雪柔的事情了。唐国公点头,“母亲放心,她人已经不在了,我不会叫她受委屈。”
他说起这个,苏老太太便勾起了心事,忍不住哼道,“若不是你喜新厌旧,阿柔怎么会……罢了也都是命。如今送她到个好去处,给她好生诵诵经,也算对得起她了。”
唐国公便沉默了,没好意思继续搭碴儿。
“对了,我恍惚儿听着,世子回来了?”
唐国公闻言脸上一沉,“别提那个逆子了!”
将外书房里的事说给了苏老太太听。
苏老太太便冷笑,“我就说过,林氏不是个好的。你瞅瞅,她生养出来的孩子,哪里有半分大家子做派?世子呢,就一门心思要做个武夫。这也罢了,如今到了御前当差,也算有份前程。二丫头呢,疯疯癫癫的,哪里有半分国公府嫡女女的风范?惹得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这是良家女孩儿该做的事吗?”
唐国公一脸的晦气模样,“别提了,二丫头不是个有福的。”
又将太子赐婚翊王失宠的事捡着重要的说了。
“……这可真是。”苏老太太嫌弃道,“罢了,既是太子和翊王都不好,赶紧着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是正经。”
“母亲放心吧,我已经有了主意。”唐国公胸有成竹地说道,“上个月,几处藩王都遣人进京来了。晋王世子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