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松下葬的那一天并没有雨雾连绵,也没有太阳放晴,就是一个再平静不过的阴天。
其实,自从外婆去世以后,沈家就再没有了什么算得上亲近的亲戚。
沈廷松的朋友又大多都只是冲着商业利益的合作伙伴,这些人在一看到靳家财团出手的那一刻,就恨不得赶紧跟他划清所有界限。
所以,整个葬礼上并没有多少人出席吊唁,也没有几个人真心为他难过掉眼泪。
世态炎凉。
现实清冷得让人实在心寒。
沈言渺其实并不在意这些虚情假意的奉承阿谀,只可惜,每每一想到爸爸生前也曾经那么爱体面,她就忍不住泛泪心酸。
浮名利禄。
到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quot;但是,那天,我见到姑姑了。quot;
沈言渺忽而话题一转淡淡地说,那一双水晶般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微光颤动,她就这么安静地靠在靳承寒怀里,略显苍白的脸颊恬淡似水。
闻言,靳承寒不禁目光微微一怔,眼前立马就出现了靳玉卿温婉的笑容。
如果说在整个靳家,有什么人是他最感激不尽的,那大概就只有靳玉卿了。
唯独只有她,曾经像长辈一样那么得疼爱他。
甚至后来,他决定和沈言渺结婚的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不远万里地回国送上祝福。
不是什么虚与委蛇的客套或礼节,就只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幸福。
姑姑去见了沈言渺?
靳承寒亲昵地低头在她柔软微凉的脸颊上浅浅啄了下,然后又习惯性地抬手将她脸侧的碎发勾到耳后,温声问:quot;那姑姑都跟你说什么了?quot;
然而。
沈言渺却并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一双水眸几不可见地闪了闪之后,她前言不搭后语地突然说:quot;靳承寒,我还记得,我十二岁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猫,雪白雪白的,那些日子里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拿着小鱼干跟它在院子里玩。quot;
她说着说着目光不知不觉幽远了几分,烟粉色的唇畔也跟着勾起清浅的微笑,宛如湖心漾起的涟漪。
绝顶美丽。
却那么遥不可及。
靳承寒不由自主更是用力几分将她抱得更紧,他没出息地觉得害怕,并且患得患失,即使她现在就温顺地窝在他的怀里。
quot;你要是喜欢,那我们也可以养几只。quot;
靳承寒也不管她跳脱又毫无逻辑的的话语,就只是顺着她的话势立刻应承道:quot;不管是雪白雪白的,还是其他的都好。quot;
只要她喜欢。
只要她开心。
色令智昏什么的,他不在乎!
沈言渺却只是表情微涩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淡漠地说:quot;还是不了,无论再养多少只,都不会是我想要的那一只了。quot;
她说得轻轻淡淡,也分不清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靳承寒抱着她的手臂不禁僵硬了几分,那一双幽黑的眸子一点点变得深沉。
他承认,他曾经一朝被蛇咬,所以最怕听到这样似是而非的表达。
猫不是她想要的那一只猫。
那人呢,他也是她后来遇见,却又不想要的吗?
他几乎快在心里将自己质问至死!
但是。
靳承寒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他竭力强迫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她也亲口说过她爱他。
他应该相信她!
他也只能相信她!
quot;好,那就不养。quot;
靳承寒依旧毫无异议地回答她,那一张完美无瑕的俊颜上说不出的低落和失意,他说着,又抬手碰了碰搁在床头桌上的白色瓷碗。
不温不火,刚刚好的温度。
quot;粥已经不烫了,要现在吃吗?quot;
或许是多少受到了靳颐年的影响。
靳承寒骨子里其实是个极其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他难得这么不带任何主观意志地询问她的意见,过分小心翼翼的样子却莫名让人眼眶泛热。
quot;……好。quot;
沈言渺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她乖乖张嘴将那一口温度适宜的清粥咽下。
山药莲子,微甜而不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沈言渺就是觉得今天的粥简直是苦涩到了极点,苦到她情不自禁地鼻子发酸,苦到有泪水自眼角肆意而下。
滚烫又无声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狠狠砸在靳承寒的手背上。
心脏仿佛被煎熬一样地灼伤发疼。
靳承寒捏着勺子的修长手指顿时就木然地僵在半空,视线又被什么遮住,霎时间就朦胧模糊一片。
他悄无声息地微微扬起脸庞,用力闭了闭眼眸,这才迷惘又无措地出声:quot;沈言渺,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能不这么痛苦?quot;
如今的沈言渺就像是摇摇欲坠悬在半空的水晶娃娃,他半点不敢轻举妄动,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护她周全。
好像多说一句话都能扰了她的平和。
无能为力到连自己都憎恨!
沈言渺听着他低声下气的问话,那一颗早就痛不欲生的心脏,毫不犹豫就跟着他所有被扫落在地的骄傲一起,被狠狠地蹂躏和撕扯。
对不起,靳承寒,真的对不起!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千万记得,一定不要再遇见我了!
沈言渺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攥紧掌心,她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拼命地在心里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