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沈东湛倒也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瞧着眼前这两人,心里委实不太舒服,脑子里满是那封御状,还有苏幕曾经提醒过他的那些话。
他总觉得苏幕是故意的,原本这是一桩很简单的事情:派兵剿匪,完事回朝。
八个字,解决一切!
可现在呢?
若内里有冤情,他执意剿匪,来日东窗事发,锦衣卫就得背上这黑锅,后果不堪设想,苏幕一番话等同于给了他一个难选之题,让他在理智与盲目遵从皇命之间,做出抉择。
“两位不必多礼!”沈东湛拂袖落座,“我这人脾气不好,性子也着急,你们最好别拐弯抹角的试探。”
一语既出,众人面面相觑。
周南躬身,“我家大人的意思,请诸位有话直说。”
“这倒是实话!”扈崇贵亦跟着落座,“都别站着了,坐下慢慢说,说清楚便是!现如今山匪被围困在山上,已然是强弩之末,奈何有小公爷落在他们的手里,咱们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魏禄坐定,“下官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这帮山匪胆大妄为,敢挟元国公府的小公子,显然是要跟朝廷作对,定不可轻饶。”
“没错!”周柄附和,“此前咱们就跟这帮山贼交过手,一个个阴狠毒辣,狡猾万分,借着地势地形躲避,咱们数次扑了空,委实拿他们没法子,眼下总算困住了这帮恶徒!只要铲除山匪,永慰县的百姓便能安然无恙。”
沈东湛端着杯盏浅呷,听得这二人的言语,再想想苏幕的那番话,以及耿虎的那封御状,一时间要辨别谁真谁家,的确需要时间。
“眼下的关键不是剿匪,是救人!”扈崇贵叹口气,“小公爷若是出事,咱们谁也别想好过,元国公府和皇上,一定不会罢休。”
梅长松急忙躬身附和,“下官也赞同扈大人所言,先将剿山贼之事放一放,待救出了小公爷再做打算!”
是以,眼下屋内分为两派,一边是支持剿匪,一边是要先救人。
“沈指挥使?”扈崇贵深吸一口气,“您觉得应该怎样处置,最为妥当?”
问题,落在了沈东湛的头上。
一旁的周南有些犹豫,他们都知道当日在山寨忠义堂里发生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扈崇贵是只字不提,好像没事人一般。
瞧着一众虚伪,滑溜的人,周南只觉得脑仁疼,锦衣卫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跟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纠缠不清的地步?
换做是他,一人一刀,干净!
“先救人。”沈东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快速掠过眼前众人,将每个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剿匪是为了救百姓于水火,性质上也是救人。小公爷算是钦差,若咱们连钦差都保不住,回去之后如何跟皇上交代?”
扈崇贵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更要紧的是,皇上责罚下来,会牵连甚广,包括延州府台亦是如此!”沈东湛望着魏禄和周柄,“你二人身为延州的父母官,在你们管辖的地界,居然闹出了山匪,这笔账若是清算下来,其罪不小!”
魏禄与周柄当即面面相觑,话到了嘴边,愣是生生咽了回去。
屋内,安静得只剩下沈东湛,不温不火的声音,“皇上近来身子不适,又恰逢二皇子之乱,如今是见不得这些个腌臜事。朝堂之事,素无定数,连定远侯府都被人弹劾,何况你们这些小小的延州官吏。”
他的指尖,百无聊赖的摩挲着杯盖,发出细微的声响。
众人目不转瞬的瞧着他,别瞧着他音色平缓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让人心头微颤,寥寥数语,字字诛心。
他们这些人,谁能与定远侯相比?
不能。
他们这些人,谁敢闹到皇帝跟前?
不敢。
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沈东湛的意思保不齐也是皇帝的意思,若是今儿违拗他,来日他在皇帝跟前说了什么……他们这些人,恐怕都会变成替罪羔羊,吃不了兜着走!
杯盖落回了杯口,那一声清晰的脆响,将众人从各自的思量中拽了回来。
沈东湛抬眼扫过众人,“话,落这儿了,成与不成,烦劳诸位大人好生商议,给我个回话,我先出去透透气。”
语罢,他自顾自的起身,头也不回的踏出书房。
望着沈东湛离去的背影,魏禄眉心微凝,“扈大人,这……”
“沈指挥使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扈崇贵望着三人,“想来梅大人也是这个意思,至于魏大人你们……若是有什么意见,只管去沈指挥使跟前提,要想攻入山寨,还是得锦衣卫出手,否则那些山匪诡计多端,定然不会轻易被收服。”
魏禄看了周柄一眼,二人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沈东湛在檐下站着,周南立于其侧,“爷?”
“还没消息吗?”沈东湛问。
周南俯首,“暂时还没有,多半是要到夜里。”
“那就等!”沈东湛不差这一日。
山上的形势,非一日之寒,急不得,他得弄清楚这些来龙去脉,虽说是生出了几分怜悯,但想来想去,此番秉公而行,是为了齐侯府的声誉。
他不想给沈家,落一个冤杀无辜的骂名,以及……来日的替罪羔羊!
“是!”周南颔首,“爷,您有没有觉得,这延州知府和通判有些怪怪的?”
沈东湛早就察觉了,只是没说而已。
“卑职觉得有些奇怪,这二人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