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海公公离去的背影,苏幕并没有因为被皇帝重用而生出喜悦之情,相反的,她总觉得这里面杀机重重,但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年修紧赶着过来,“爷,这海公公来干什么?”
见着苏幕不说话,年修心头一紧,“该不回,真的让锦衣卫那帮人猜中了?”
“我有些不明白,皇帝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苏幕立在河边,单手抵在柳树上,“越过义父,直接对我下达密令,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年修点点头,“委实怪异。”
越过栾胜这东厂提督,直接给她这千户下令,皇帝此举着实叫人捉摸不透,是跟栾胜有了什么间隙?
“难道是怕义父会暗害睿王,借此大做文章,所以越过义父直接对我下令?”苏幕摇摇头,“不对,这里面不对劲。”
年修挠挠额角,连自家爷都想不清楚的事情,他更是想不明白。
唯一清楚的是,这是密旨。
什么叫密旨?
那就是,秘而不宣之旨,也就是说,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栾胜。
“爷,皇上是不是想重用您,提拔您?”年修低声问,“又或者,是想考验您?”
苏幕横了他一眼,“那考验过了之后呢?”
“之后……”年修答不上来。
也不是答不上来,是不敢说。
考验过了之后,是不是想让她取代栾胜的位置?
“义父和皇帝之间,并未有过任何冲突,义父侍奉皇上一直都是小心谨慎,按理说是不可能有什么差池的。”正因为如此,苏幕才想不明白。
年修愕然,伸手直指,“爷!”
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又在哪里飘啊飘的。
苏幕扶额,脑瓜子嗡嗡的。
“真是阴魂不散啊!”年修咬着牙,“怎么走哪都能碰到?爷,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在咱们跟前晃,晃得人脑瓜子疼。”
苏幕还能怎么办?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倒是年修,忍不住上前质问,“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殷都城又不是只有一条路,总跟着我们作甚?怎么,害了一次又一次,现如今又想出了什么损招?”
“哎哎哎,你小子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害了一次又一次?”周南不干了,“咱们是救了你们一次又一次,做人不能这么没心肝,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举头三尺有神明,话不能乱说!”
年修愤然,“那就别跟着我们!若敢继续跟着,再难听的话,我也说得出来!”
“说啊说啊,你倒是说啊!”周南可不是吓大的,“就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有本事吐两象牙出来让我看看!”
年修气急,“你!”
“我就说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周南满面嘲讽。
沈东湛瞧着二人,无奈的摇摇头,抬步朝着苏幕走去。
“沈指挥使如今是越发闲得慌,锦衣卫现如今这般不得皇上重用,成了闲散人员?”苏幕冷嘲热讽,“满大街的晃荡。”
沈东湛瞧着她,“皇上让你去查睿王妃的事情?”
“偷听别人说话,还这般理直气壮,你也是个人才!”苏幕抬步就走,“年修!”
年修剜了周南一眼,疾步跟上。
“苏幕!”沈东湛喊她的名字,“朝局是看不见的沙场,若然见血,必定胜过战场,上位者的决策或者阴谋诡计,能让前线死伤无数,也能活万人之命。”
苏幕站在那里,眉心微蹙。
“朝廷并不像你所见着的,这般风平浪静,尤其是现在。”沈东湛站在那里,瞧着她微微僵直的背影,“每每更替,必尸体成山,血流成河。”
苏幕转身,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风过眉眼,他眸色清冽,容色肃穆。
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糊弄她。
所言,句句属实。
苏幕唇线紧抿,瞧着那潋滟波光落于他身后,柳枝飞扬如他衣袂蹁跹,心头有什么东西,徐徐化开些许。
“苏幕。”沈东湛款步走向她,“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苏幕眯起眸子看他,“沈东湛,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皇帝给你下了什么旨意,但是海公公来报信,你不觉得奇怪吗?若是皇帝下令,要求你去查睿王妃之事,应该是由栾胜来找你,而不是海公公。”沈东湛终于站在了她面前,“或许,我们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年修忙道,“爷,咱还是少跟锦衣卫来往,若是让督主知道,怕是以为咱们背叛了东厂,少不得又得责罚!”
“我倒是忘了,你们东厂狠起来,连自己的狗都揍!”周南阴阳怪气的开口。
年修咬牙,“姓周的!”
“闭嘴!”还不等周南反驳,沈东湛狠狠剜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周南讪讪的别开头,没敢再开口。
苏幕心里没底,关于海公公来送信之事,她诚然有些猜不透,事实上,如沈东湛所言,她只是个办差的刀子,杀人追凶倒是很在行,但关于权术与人心,这就有些难为她了。
但是沈东湛不一样,他自小耳濡目染的便是这些,学的也是这些。
茶楼,雅间。
临窗而坐,底下就是大堂,这个位置能清晰的看到下面的一举一动,也能清楚的听到说书先生的话音。
茶香袅袅,满室生香。
年修和周南都在门后立着,内外两室,隔着层层帷幔,瞧不太清楚内里的动静,但是能听到里头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