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牢内,县太爷钱本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啧啧啧,我说孙大夫,你又何必如此固执,这千年雪参你拿着也没什么用,与其便宜了那些废物,倒不如交给本县,本县马上就放了你!”
刑架上绑着血淋淋的孙大夫,血水弥漫周身,视线里满是殷红之色,他半睁着眼,望着眼前的虚伪面孔,“人,不是我毒杀的。”
这是他反反复复,唯一说的话。
县太爷面色陡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县想要的东西,岂有不得之理?本县这般好言相劝,你还是好好想清楚罢,到底是性命重要,还是千年雪参重要?”
“这千年雪参是我殷都一位故人之物,既经过我手,岂能交给你?”孙大夫无力轻嗤,鲜血合着冷汗徐徐而下,仿佛只剩下一口气,“你怕落一个强取豪夺之名,却要、要无辜拷打我,让我吃罪让我死,我……我不会让你如愿!”
县太爷狠狠将手中的杯盏掼碎在地,“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狠狠打,打到他松口为止!”
一顿噼里啪啦的鞭子下去,饶是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住。
苏幕立在外头,容色依旧寡淡,听得那鞭打声,无任何情绪波动。
“为财!”沈东湛说。
有关于千年雪参的事情,苏幕是知道一些的,义父每隔三年都会搜罗一根雪参,不管是千年还是百年,都会送进修罗洞,至于修罗洞内有什么,至今无人敢窥探。
那是义父的禁地,也是东厂的禁地。
是以,这根千年雪参,多半是送给义父的。
“大人,他晕死过去了!”
“泼醒他,继续打!”
内里,传来脚步声,苏幕身子一侧,匿于廊柱后,悄无声息。
“不进去看看?”沈东湛问。
苏幕挑了眉眼,“是进去安慰,还是收尸?”
语罢,她转身就走。
沈东湛算是听明白了,为了一根千年雪参,这县太爷不择手段的,不惜毒杀一个乞丐来嫁祸医馆,多半是知道雪参来历不明。
千年雪参,殷都内尚且不好找,何况是这小县城,而且……还落在小县城里,名不经传的一位大夫手里。
所以呢?
这县太爷就想了个法子,若是哪日有人查起来,这大夫便能背黑锅,若是没人查起,自己得了雪参能上献给定远侯,博得高官厚禄,富贵荣华。
退路都想得这么好,倒也是难为了这钱扒皮!
苏幕没有马上走,而是在县衙里走了一圈。
只听得“吱呀”一声,柴房的小门被人推开。
年幼的孩子徐徐站起身来,瞧着衙役端来的饭菜,顿时眼前一亮,尤其是那只大鸡腿,微光里,油亮亮的,肯定很好吃。
“赶紧吃吧!”衙役将饭菜放下,“县太爷说了,吃完饭就马上离开,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来的地方,知道吗?”
孩子扬起头,眸色微恙,“我爹呢?”
“谁知道你爹在哪。”衙役有些不耐烦。
孩子摇摇头,“他们说,我来这儿就能见到我爹,没见到爹,我不会走的。”
“算了算了,赶紧吃!”衙役站起身。
稚子不谙世事,不懂人心狠辣。
香喷喷的鸡腿,成了夺命的刀,三两口,性命消!
瞧着倒在地上的孩子,衙役快速端起了饭菜往外跑,待会就有人过来,处理掉这孩子的尸体,所以他得先离开。
苏幕立在檐下,瞧着那衙役神色慌张的跑开,旋即飞身上前。
柴房内,孩子已经没了气息。
唇上发黑,唇角溢血。
苏幕蹲在那里,佝偻着腰,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瞧着那稚嫩的眉眼,耳畔是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哭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阿姐、阿姐救我,我好怕……阿姐……”
身子微颤,苏幕徐徐站起身,眼角微红,拂袖间烛火被劈成两截,光亮瞬时消失,苏幕匿于暗中,无声无息的离开。
孩子的出现,没能证明孙大夫的清白,反而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上位者,或百姓之福,或百姓之祸,一念而已!
回到医馆。
苏幕寻了小童过来,“去把千年雪参拿出来。”
“可是……”小童环顾四周,确定周遭无人,赶紧行礼道,“千户大人,那雪参是要进献给督主的,万万丢不得!否则督主怪罪下来,咱们这些人都吃罪不起!”
以督主的脾气,丢了这千年雪参,他们都得死!
“督主那里,我自有交代,有事我来担当!”苏幕冷睨着他,“送去县衙,把孙档头换回来!”
小童战战兢兢的应声,“奴才这就去!”
“慢着!”苏幕站在那里,目色冰冷,“抬孙档头出县衙之后,你定要一路哭回来,不许停。”
小童先是一愣,俄而连连点头,“奴才记住了!”
目送小童离去的背影,苏幕在风口中立了半晌,这才转回自己的屋子,哪知刚坐下没一会,沈东湛亦已归来,将一个小纸包放在了她的桌案上。
“我在师爷的房中,找到了这毒药,如果能证明这就是毒死那个乞丐的东西,县太爷必须得放人。”这是锦衣卫的办案方式。
搜证。
“东厂办事,不需要证据。”苏幕敛眸。
沈东湛的眉心狠狠皱了皱,这倒是。
“沈指挥使有这般闲情逸致,倒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离开定远州。尚远的人,一定在回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