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崖过一线峡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沈东湛瞧着腰间的绳索,视线逐渐往下移,是苏幕咬着牙,单手攀崖的情景。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能看到她额角渗出的汗,连带着鼻尖都有些亮闪闪的,可以想象她眸中的坚毅。
有时候,沈东湛不得不佩服苏幕的忍耐,不管遇见什么难处,她都会咬牙坚持,就好似肩头的伤,尚远下的死手,可从简城到这儿,一路上他都没听她喊过一句疼。
要经历过多少磨难,才能把自己炼得这般刀枪不入? “还不快点!”苏幕扬起头。
沈东湛回过神,拽了拽腰间的绳索,“上面更加陡峭,你撑着点。”
“是怕我连累你?”苏幕问。
沈东湛轻嗤,“若是苏千户真的撑不住了,我便割断绳索,绝不与你陪葬。”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苏幕即便是一只手,亦不服输。
年修在侧,时刻看护着自家千户大人,不敢有丝毫分心。
忽然间,上方的蕃子低喝一声,脚下的石块骤然松裂,落石哗哗往下掉。
“爷!”年修惊呼。
苏幕赫然仰头,粉尘和着碎石迎面砸下,瞬时模糊了她的双眼。
耳畔,是沈东湛的疾呼,“苏幕!”
视线里一片漆黑,苏幕骤然捏紧手中绳索,脑子里是方才石头落下的方向,单手圈紧绳索,脚尖狠狠蹬向石壁。
身子挂在绳索上,于半空旋转,问问的从沈东湛的左边,荡到了他的右边。
然则,她终是只有单手,再刀枪不入亦有气力耗尽之时,还不待她贴稳在崖壁上,身子赫然往下坠。
“苏幕!”
“爷!”
苏幕只觉得掌心一凉,身子便往下落。
所幸,她还没松开绳索。
所幸,沈东湛快速抓住了她的手腕,冷不丁将她提到了自己身边,这儿正好有一块凸起的石头,以供她下脚。
“苏幕,站稳了!”沈东湛低喝。
苏幕尽力靠着身子的感觉,站稳了身,抓紧绳索,模糊的视线里,是属于沈东湛的、模糊的容脸。
尘烟过后,视线渐渐恢复,四下万籁俱寂,唯有崖壁上的风,呼啸着穿梭而过。
苏幕定定的望着,仍抓着她手腕不放的沈东湛,心有余悸,差一点,只差一点,她便摔下了悬崖,粉身碎骨!
半晌,沈东湛松了手,“苏千户又欠了我一条命,不知上去之后,要用什么来还?”
“该还一定会还。”苏幕撤了手。
沈东湛仰头瞧着上头,“加把劲,很快就上去了。”
“爷?”年修低唤。
苏幕面色铁青,可见方才也是惊着了,“没事,继续!”
“是!”年修如释重负。
爷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崖壁陡峭,好在众人相互扶持,悉数过了一线峡。
既过生死关,生死皆在手。
沈东湛转头,瞧着苏幕快速解开了腰间绳索,不温不火的问,“现如今可要兑现承诺了,欠我的命……”
“欠?”苏幕将绳索丢在地上,“我什么时候欠了沈指挥使?你是锦衣卫,我是东厂,谁要你救了?”
周南愕然,“你这人,怎么翻脸不认人?”
“事实摆在眼前,锦衣卫和东厂本就不是一路人,何来的翻脸之说?”苏幕转身就走,“我们走!”
周南愣在原地,“爷,她、她……”
“无情无义,翻脸无情,才是苏幕。”沈东湛立在原地,瞧着地上的绳索。
阳光下,血色斑驳。
“爷,就这么算了?您救了她这么多回,都白救了?”周南愤愤不平。
沈东湛深吸一口气,将一块石头塞进周南手中,“什么时候你把这块石头捂热,便可以与她讨价还价了。”
“爷,石头怎么捂?”周南狠狠皱眉。
终是,无话可说。
“走!”沈东湛道,“反正账本已经拿到,其他的……再议!”
这倒是极好,东厂和锦衣卫一道办皇差,现如今东厂失了账本,回去之后定然要受皇帝训斥,苏幕不会有好日子过。
事实诚然如此,已经过了一线峡,尚远再心狠手辣,亦不敢轻易在天子脚下造次。
来时快马加鞭,归时日夜兼程。
苏幕回到提督府的时候,是夜里。
说起这提督府,殷都城内,哪个不是人心惶惶,白日里尚且阴森可怖,夜里更似阎王地府,回廊里的白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斑驳的光影不断的洒落,落在行色匆匆的行人面上,愈显得阴冷诡谲,只一眼便足以教人发怵。
议事房内。
“回来了?”栾胜放下手中杯盏。
年修还不够资格踏进这道门槛,便在外头候着,唯有苏幕一人进了房内。
屋内,一盏豆灯,火苗葳蕤。
苏幕行礼,毕恭毕敬的尊了一声,“义父!”
“受伤了?”栾胜问。
苏幕点点头,“是!”
“我看看!”栾胜起身。
苏幕冷不丁退后一步,“义父……”
瞧着苏幕这般模样,栾胜面色微沉,微微皱起了眉头,“伤得不轻。”
“尚远的内劲太深厚,我……”苏幕垂着眉眼,“让义父失望了!”
栾胜知道她的功夫,也深知若是跟尚远交手,输是必然,没什么可丢人,“不远万里,挨了一刀,那么账本呢?账本可拿到了?”
苏幕微微蜷起袖中手,“账本原是拿到了,但是……”
“苏幕,你从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