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脑渐渐空白,急急跑出地坪,冲下石阶,却见山腰立满了冲天木桩子,顶端立着尖刃,截住了下山的路。
“汪汪!”
大黑狗咬着她的裤脚往另一个方向去,转过大半山,硬是从荆棘丛、陡坡急湍中走出了一条路,经过大半天才到山下。
席欢颜强撑着脱力的身体跌跌撞撞跑向村边新屋,看见门上的锁时,心沉到了谷地,她小心翼翼擦去锁上的灰尘,将钥匙插入生锈的锁孔,转动。
咔嚓。
伴着长长的吱呀声,她进到了屋中。
蒙昧的光笼罩着她的身,她静静立了一会儿,平复倦感,然后默不作声地将锅洗净了,从外面的缸里拎来半桶水倒里面,放上蒸架。
大黑狗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像极了父亲死去那会儿,跟着娘亲的自己。
席欢颜看着烦,搬凳子取下吊在梁上的熏肉,切去发毛的部分,扔给了它,又重新取下一吊肉,洗洗切切,盛盘放蒸架上。
她点了干枯的柴禾,塞进灶膛,逐渐发烫的火光映在她的身上,安抚了发冷的手脚。
大黑狗蜷缩在她脚边,一人一狗在落满了一层薄灰的家里烤着火。
时光静谧地犹如一潭死水,掀不起半点波澜,她平静地加着柴,后来就坐那儿,看着所有柴木一点点燃烧殆尽。
门外的脚步打破了死寂,一人轻轻摸到厨房边,看见是席欢颜时大松了口气,带着活力和抱怨的声音彻底将这片空间碾得支离破碎。
“欢颜你回来了啊,我还想着这里怎么冒出炊烟了呢!”
这是同村的一位叔叔,席欢颜跟他不太熟,但这也没什么妨碍。
“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嗨这......”他挠挠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一月半了,那次村里组织人手进山除魔,死了大半人,你娘亲和二叔都是村里的英雄,族长也让人上山去找过你,不过听说山腰被围了起来,他们进不去。”
“尸体呢。”
“都烧在风过崖底下了,当时天黑,有野兽,又要下雨,活着的那几个人哪里能将那么多尸体带出来,连着异魔的一起烧了。”
席欢颜沉默地盯着灶膛里的灰,那同村的大叔手足无措地站了会儿,悄悄走了。
她起来掀开锅盖,将熏肉拿出来,放到桌上,一口一口吃完,随后洗了个热水澡,把厨房角落里的柴刀磨了磨,出了门。
山林的风在耳边呼啸,她跑得越来越快,一头扎进了红杉林,又冲进了风过崖的崖底。
她记得那日之后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雨,草木似乎也比以往肥沃,这疯长至小腿,甚至腰间的长草在微风下摇曳,摇得人目眩。
在这空荡荡的崖底,她的灵魂也仿佛空荡了起来。
怎么会呢?
席欢颜对自己一年内失去双亲这件事感到失措,她一遍遍在寒潭边徘徊,无处可去,无事可做。
咔。
她移开脚,脚下是一块骨头。
席欢颜慢慢蹲了下去,拨开旁边的草,渐渐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带土的一把把长茅草被她丢在一边,她极力寻找着当初的尸骸,这一找,整个世界都清晰起来了。
村里处理尸体的方法,一贯是烧或埋。
烧的时候,会撒上一层黑磷粉,这样烧得干净点,直接化成灰。
埋的时候,会撒上一层封烟草粉,这种粉末又称驱兽粉,能防止野兽扒土。
那时许是时间来不及,他们选择了焚烧,又因天有雨,焚烧得不太彻底,留下一些尸骸。
席欢颜将草除干净,面前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焚烧堆的遗留痕迹。
大的那处,不用想,肯定是异魔焚烧堆,巨型异魔焦黑且残缺的骨架尚且留在地上,小的是村民焚烧堆,还剩些骨头没烧干净。
席欢颜不是仵作,没有透过焦黑表象还原其死法的本事,但她记得她娘亲脖子上挂有一颗吊坠,那吊坠是烧不掉的。
她将焚烧堆扒了个干净,却没见到吊坠的影子,她不死心地在周围找了一遍又一遍,仍旧什么都没发现。
被人拿走了?
或者不是死在这里的?
出风过崖有三条路,攀崖,去北面绕山路回村,和从南面穿过红杉林出山。
前二者可以排除,一要攀登,二要绕路,太费事了,他们只能原路返回。
席欢颜想象着当时的状况,预测他们的路径,慢慢往回走,她找到了一株烧焦的树,树下是一些骨头和烧焦的破布,周围有干裂的野兽粪便。
骨头散乱没有焦痕,她记得同村叔叔说,除魔队伍是在出崖底后遇到大雨的,所以这具尸体如果属于当时的队伍,那一定是在回来的路上死的,火只烧掉了一点衣服就被大雨冲灭了,便宜了附近的野兽。
这儿离村子少说也有一个半时辰的路,那些人刚与异魔大战一场,身上还有伤,会冒雨出山吗。
席欢颜脑海中蹦出一个词,猎人屋。
她年纪小,父母亲不让去远的地方,不清楚猎人屋的分布情况,但她记得她爹曾说过,只要到了山里,方圆一公里内肯定有一座猎人屋。
席欢颜压下沉重的情绪,看向大黑狗,黑狗仿佛得到了什么讯息,低头循着路将她带回了红杉林,来到一座猎人屋前,只是到了这儿,它就呜呜咽咽来来去去,如没头苍蝇。
一眼望去,她便觉异样。
猎人屋周边的二十多株红杉树焉耷耷的,如羽毛状交互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