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喜阴,最怕高温了。他这么一碰她,漂亮的面孔和迷人的冷香带来的好感灰飞烟灭,只余嫌弃。
是个中看中闻却不中用的家伙。
她猛地挣开了他,躬身去找她的湿润土壤。对这个无法提供繁衍支持的雄性,她一丝一毫兴趣也提不起来,完全不愿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谢无妄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微有些失神。她那瘦弱的身子骨包裹在脏兮兮的衣裳底下,每走一步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着,‘若你听话’四个字横在她突起的肩胛骨那里,异常刺眼。
他的小东西这回是真的伤着了,怕是没那么容易哄。
不过哄人的事可以迟些再说,她身上的魔息却是必须即刻解决,再耽搁不得。
他大步上前,将她拦腰打横抱起,瞬移到正屋。
宁青青:“?”
她微弱的反抗于他而言就像微风扑面。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就像在放置一张易碎的薄纸片一样。
握住她的腕脉时,他的眸光不动声色地划过她莹润的右手食指。
她的身体遍布魔纹,但脸蛋、脖颈和这一根指头却是完好的。
这样异常的魔态……近来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
黄威。那个走火入魔的煌云宗宗主。
因为煌云宗距离青城山极近,案发之后,他第一时间派出刑殿的典刑官,将现场与尸身仔细勘验过。
黄威的尸身外表并无异常,唯有一颗心脏密布着魔纹,枯萎灰黑。
她是在那里染的魔?
他微眯起眼睛,神念扫过。
她的身体内部同样遭遇了魔息侵蚀,脏腑亦是爬着魔纹,但心脏却是干干净净。
他缓缓抬眸,意味不明地看向她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依旧清澈见底,此刻她在生气,黑亮的瞳仁中映出两簇小火苗,鲜活极了。
她盯着床榻下面的碎土,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气得牙痒,连土也想咬一口的模样。
干瘪的胸膛起伏微弱,却还是能看出气呼呼地不高兴。
倒是让他有些错愕。他本以为她会一直摆着那副平静的、心如止水的表情来与他置气,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能把‘生气’二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他已不记得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任性又可爱的表情,许是魔息影响了她的心智,让她回复了些从前的稚气。
“夫人,”他好声好气地低哄,“静心闭目,我用元火替你除魔。”
闻言,正在渴土的宁青青骇得浑身一震。
火!除蘑!
来了,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等等!”她斩钉截铁地狡辩,“我不是蘑……”
一根手指摁住了她的唇。
“知你不是魔。”他好笑地俯了下来,宽大的衣袖沉沉懒懒地落在床榻上。
他制住她,指尖挑起一缕元火,渡向她胸口的穴位。
宁青青吓没了小半条命,扑腾着一滚,滚到了床榻里侧,警惕万分地盯着他。火焰让她感觉到了天然的恐惧,像是要将她从骨子里焚成飞灰。
谢无妄微微蹙眉――她竟信不过他?
她拼命摇头:“别烧我!”
“不会伤到你。”他有些不愉,“只是替你治疗。”
不久之前她还能全然信赖地把心脉交给他,就因为章天宝的事情,她竟疑他至此?
她认真地摇了摇头:“我自己能治我自己,不需要你。”
他懒得与她计较,将她逼到墙边制住,随手从乾坤袋里取出了那根拼接而成的簪子,示意她看。
“黄小云与人私通,簪是那男子赠她的信物,父女二人争执之时弄断了簪,并非案发那日的事情。再有,煌云宗宗主黄威走火入魔,心脏上的魔纹与你身上的一般无二,若还是不信,我带你去看那颗心脏,你一望便知。不要再固执,你该信我。”
宁青青:“……”
又开始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了。依着她有限的经验来判断,只要她听不懂的,那就一定不是好话。
“听话。”他不容抗拒地说道。
她的力气没他大,他的样子非常强势,她认真思忖片刻,觉得自己不可能全身而退。
于是她将左边胳膊伸给了他,丧气地垂着眼睛说:“烧吧,烧了我的手之后,就别再烧其他地方。”
谢无妄掐了掐眉心,无奈地执起那只灰黑枯萎的手。
“你只信我便是。”
她把眼睛转到另一边:“我说不能沾火,你也不信啊。你不信我,我为什么要信你?”
他轻嗤一声,指尖渡出元火,点向她的手背。
尚有一寸距离,便见那元火蠢蠢欲动,险些脱离了他的掌控,与此同时,他指尖所指的枯萎肌肤上,忽然泛起了一片焦黑,就像用烛火放在宣纸下方炙烧一般!
谢无妄神色一凛,挥手撤去元火。
她那干枯的手背上已留下了一个火焰印痕。倘若真将元火放上去,她的手定会被点燃。
“信了吧?”她耷拉着眼睛问。
手背火辣辣地痛,丑上加丑。
他指尖微震,悬在她的手背上方,没敢触碰。心中翻涌的骇浪波及到眸底。
“给我些水。”她说。
他抿起薄唇,沉默着起身,为她取水。
她冲着他的背影,嫌弃地悄声嘀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谢无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