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星期天,聂然睡到中午才被聂独眼叫醒,隔着房门问她:“村委会办丧事,你要不要去吃饭?”
聂然睡得迷迷糊糊的,心想:“村委会只是个办公的地方,办什么丧事?”她正困,含糊地应了声:“不去。”继续睡,一直睡到两三点钟才睡醒起床,发现爷爷给自己带了大鱼大肉回来,又想起爷爷说的村委会办丧事,问:“啥子情况?”
聂独眼说:“不算疯了的,有九户人家死了人,像罗老头屋头那样儿子后人不回来的,有三家。总不能让尸体在屋头发烂,村长把他们打回来的钱凑了凑,又从村委会的公款里拨了笔钱,给他们置办了棺材,请了道士过来做道场,统一在村委会办。另外六家人看棺材是村里出的,道场是村里请的,就想自己省钱,一起拉到村委会了。”
聂然不想写作业,说了句:“我去看下热闹哈”,跑村委会去了。
她离村委会还有好一段距离,便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便凑近了,就见村委会的院子里搭起了灵棚,摆了一长排棺材,那场面壮观又瘆人。从棺材的用料看,大部分都是这些死去的老人生前就给自己备好的,就怕哪天没了,现做来不及,用的棺材不好。只有实在没钱的备棺材的,由村委会出钱买现成的最便宜的棺材。
这会儿正赶上做下午场的道场,跪在灵堂处哭的孝子贤孙比棺材的数量还少,且只有零星几声哭嚎,只听到干嚎,不见悲伤,更有昏昏欲睡的打哈欠的。
周末,学生都放假,好多小孩子围着看热闹,还有一群初高中生蹲在旁边打麻将炸金花赌钱,小学们则是拿了鞭炮在放,角落里还有堆小学生拿着零花钱学着他们赌钱。还有些不是本村的人,围坐在桌子旁看热闹,喜笑颜开地聊着天。另一旁,还有请来做流水席的人在做着宴席,一个中年妇人正在骂,“菜不够、肉不够、桌子不够,啷个子煮嘛!”
村长和会计被同村的几个人堵着,正在扯皮,其中就有二赖子。
二赖子说:“杨大勇醒了,就该喊他回来负责。是他婆娘黄小月亲口说的,是聂然带的鬼杀的人,我的妈老汉儿就白死啦?”
村长早被这摊子事闹得一颗头两个大。大瑶村死了人,在村委会办丧事,且是正月里正闲的时候,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跑来占便宜吃闲饭。他想着人死为大,买了棺材,做两天道场,修好坟就拉去埋了,结果……一堆事儿!
家里死了人的人家,都指望着委村会出钱,或者是让村委会找杨大勇出钱,都不掏这钱,甚至还威胁杨大勇不给钱、不给赔偿,不埋尸体,就把尸体摆在村委会,要闹事!
各村来吃闲饭的人多,又不送礼信钱,村里买的肉菜米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吃,这些人来了没饭吃,又闹事!喊派出所来都没用,一个个说,送了礼的,一个小红包,包五块钱,叫送礼!
再有修坟,一家家的麻烦更多。修坟要看坟地,怕埋不好亏后人,每家每户都要求找风水先生看坟地不能亏到自己头上,更不答应统一拉出去买,要看好时辰才行……
二赖子看到聂然过来,扯开嗓门喊:“聂然,你这个杀人犯,你还敢来。”
聂然嚼着糖,斜斜地扫他一眼,说:“我要是杀人犯,这里摆的棺材就还要多一口,你的。”
二赖子拍桌子,说:“喊你老汉儿回来赔钱。”他又大喊声:“聂然来了,快过来堵到她,喊杨大勇和聂独眼拿钱来。”
正在做道场的那些孝子贤孙们连道场都不做了,过来找聂然算账。
杨大志在杨大勇那里吃了好大一顿憋气,而杨大勇只是吓昏过去得了点感冒,上午就出院了,自己根本没有遗产可拿,全让聂然耍了,气得上午回到村子里便是一顿煽风点火,把大家的火气都往聂然身上引。这会儿见大家围住聂然,乐得看好戏,还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
聂然心说:“啥子场面我没见过?这点点小场伙想吓我?”她看村长是地地道道的有点可怜,好端端的一个大学生、文化人,都让这些人逼成啥子样了。她扭头喊:“村长。”
村长问:“啥子事嘛?”他是打心底同情聂然,再是火气上头,也是放缓了口气,同时大喊:“法治社会,你们要做啥子?人家连十八岁都没满,有啥子事情你们找家长。”担心二赖子带着人打聂然一顿,赶紧几步过去。他的个头高大,还是很能震慑住不少人的。
聂然瞧见村长的回护之意,心头还是蛮暖的。她说道:“村长,我跟你出个主意。坟山莫要修了,修不起,这些人啊,后人不管的,你把他们拿条烂席子裹起来,往乱葬坑一扔,完事。这是大瑶村的习俗,要入乡随俗!你来以前,他们都是这么干的,你跟他们讲法治,他们对你搞敲诈勒索。”
这简直是断人财路!她这话一出,所有死者家属、包括家里有吓疯的人家,都怒了,真要冲过来打聂然了。
村长如醍醐灌顶!这下连挑坟地选时辰的麻烦都省了。他护住聂然,喊:“做啥子?做啥子?打人犯法!”
二赖子见村长那模样,估计到手的钱要飞,再看只有聂然在,恶胆横生,张开双臂就朝聂然扑过去,喊的却是:“老子打死你。”
聂然很是淡定地抬腿往上他的盖膝处一踢,再往后猛地退了两三步,同时拉开了身侧的村长。
二赖子顿时一个没站稳,五体投地摔倒在地上,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