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茹陪林老太太吃完早膳,又多待了一会儿,这才出了屋子。
一出院门,便见林辰光屋里的丫头扶枝候在那儿,瞧见林书茹看来,忙屈膝行了个礼。
林书茹这才想起昨日林辰宗帮她跟杜泽约了场棋局,扶枝怕是去了露薇轩寻她不见,知她是过来陪老太太早膳来着,便在这外头候着了。
只是此时不过辰时三刻,杜泽就已到了?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林书茹以为杜泽只是到得早了些,却万万没想到他是到了个大早。
林辰宗敛目,用一种低沉哀伤的语气道:“总算是来了,可喝了我一肚子茶。”
林辰光只是笑,将手中执的杯盏放入唤来收拾的丫头手托的盘中。
林辰光起身,让出杜泽对面的座位,与林辰宗一人分坐一旁。
徐氏和扶枝从屋里头将棋盘和棋笥端了出来,摆在桌面上。杜泽揭开离自己稍近的那个棋笥的盖,动作显得微有些僵,指间不知为何突然一颤,棋笥的盖“啪”一声掉在了棋盘上。
林辰宗嗤地一声轻笑起来,声音低缓,似是努力抑制后终压不住,仿佛是瞧见了这个世上最大的笑话。
一向面上少有表情的林辰宗,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瞧着自杜泽手中跌出的棋笥盖。杜泽似乎被他这一声嗤笑弄得更加紧张,慌乱中拾起棋笥,却不想又跌出手来。
他抿抿唇,将唇抿得发了白。
林书茹歪头朝他看去,见他微垂下头,黑浓的睫毛似乎因被林书茹这一窥,慌乱地抖了抖。
他再一次伸手探入棋笥中取子时,比第一次顺利很多。杜泽屈指取了几颗,动作放缓,转手伸到林书茹面前,静静地等着林书茹猜子的答案。
林书茹瞄了眼林辰宗,正碰上林辰宗扫眼看向她。见得林书茹满目狐疑,林辰宗窃窃一笑后,便抬头望向浩渺天际,拒绝再为杜泽的动作行为加以注解说明。
林书茹疑惑更甚,朝左侧的林辰光看去,见他和暖的笑,笑罢,低了眸子,将所有的目光都停在了杜泽握拳伸到林书茹面前的那只手上。
事到如今,林书茹若是还没看出这院中各人异于寻常的原因,她穿越前的十几年,再加上穿越后的这几年,真算是白活了。
林书茹低眉,看着杜泽握棋的那只手攒成的拳头发了呆。
在良久的沉默中,杜泽迟疑地抬目,窥了眼林书茹,见她发了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辰光一语打破沉默,对林书茹道:“这该是历时最久的猜子。”
林书茹恍过神来,问杜泽:“能不能不用猜,就让我用黑子?”
不过片刻,杜泽低低应了声:“好。”
既然能应承这场棋局,杜泽自然是有一定把握的,不说十分,九分应也是有的。再加上林书茹一病大半年,想来杜泽的棋艺更是增进不少。
只是很可惜,林书茹对这盘棋的要求是平局。不是赢,不是输,而是不多不少恰到分寸的平了一盘棋。
林书茹要了黑子,本应是占得先机,却奇怪地频频失手而使棋局变成了一边倒向杜泽的局面。
林辰宗摸摸下巴,看着盘上的棋局,意味深长道:“杜泽,你这盘棋可没应承好。若是个老实人,下此一局定当全力以赴。可惜我三妹不是个老实人,所以不论她是输是赢,你同她赌的这一局,可都是个输的。”
杜泽右手执子,凝神在棋局上,仿佛没有听见林辰宗的话。
林辰宗转头对林书茹道:“他又没同你赌什么,你何必这样耍滑。”
林书茹胡乱下了几子,回林辰宗:“这不叫耍滑,这叫策略。杜公子棋艺高超,我望尘莫及,赢他是不能了,我难到连故意输个都不可以?”
林辰光在一旁听着,笑了起来,点点头:“可以,可以。”
林辰宗目中无波无浪,转头对杜泽说:“从前只见过人千方百计的想赢,却没见过人全力以赴的要输,今日真是托了杜兄的福才能大开眼界的。”
杜泽低着头,不接他的话,对这句揶揄也只是礼貌性地淡淡一笑,似乎是在认认真真地思索着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谁都知道,他如今该是非常头痛。对于一个从来只学着如何赢棋的人而言,要他在努力平一局的同时,还要阻止对方自杀式的身亡,实在是一件十分为难,十分伤脑筋的事情。
奇怪地是,在短暂的踌躇过去后,杜泽开始加快了下子的速度。棋盘上的落子越来越多,林书茹的策略是自杀式死亡,自然是有空地就下子,完全不顾策略章法,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什么顾虑究竟下一子该下在哪一目哪一角的斤斤计较。
杜泽的加速,带动了整个棋局的快速扭转。林书茹完完全全的漫不经心,导致好几次都是林辰光和林辰宗主动提醒她,某一区域的白子该她收下去了。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这一局便收了尾。
林书茹方落了子,手都还未抬起,便听杜泽道了句:“平了。”声音低低的,明明该是沉稳而厚重的语调,却在尾音时微微地一颤。
林书茹一愣,执子的手还保持着落子时的姿态,林辰宗那头便兴致勃勃地替她数了起来。
结果,果然如杜泽所说,平了,不多不少。
林书茹抚抚脖子,由衷佩服杜泽:“真是不一般的厉害。”
杜泽抿着唇,微微的笑,两颊也似乎跟着依稀起了些颜色,仔细瞧去,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是没有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