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了不觉露出惊容,蓦然觉得这位恩公有些古怪。
她不知道卫寒林要带自己去哪儿,心中也不害怕,因为魏知了已经下定决心今生今世就跟随这位恩公了。
清早的湿气带来的一阵浓雾,凝而不散,盘绕在蕉城天际,如同一条苍龙。
蕉城是太史国的国都。城墙由石头垒成,并不高大,城池四角都设有箭楼。太史国曾经只是齐国一郡,后来齐国为北燕所灭,太史郡人却不肯臣服于北燕脚下。他们独立成国,依靠四周环绕的险峻山谷作为天险,扼守了几十年。
蕉城里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到处是商垣、店肆。因为缺少耕种的平原,通商也就成了蕉城乃至太史国最重要的生存手段。
“饿了么?”卫寒林见魏知了不住地东张西望,那对大眼睛特别对饭铺流连忘返。
魏知了咽了下口水,嘟着嘴点点头。
蕉城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来过了,自从懂事起二娘每天不是吩咐她做饭就是叫她砍柴,还说这是为她好。
二娘说,知寒村都是穷苦人家,如果女孩子养得太娇贵将来找不到好婆家。她上次来蕉城还是五岁的时候,只感到恍若隔世,此去经年。
炊烟从店内飘出,满满的都是烹炒的香气。卫寒林带着魏知了走进酒楼,随意地找了一处没人的空桌落座。
卫寒林问她:“想吃点什么?”
魏知了的回答很干净爽快:“肉。”
卫寒林点了一碗东坡肉,一只黄酒鸡,一碟清淡的凉菜和一大碗面。
魏知了如狼似虎吃得很香,仿佛十多年没吃过饱饭似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卫寒林嫌那些东西油腻,只捡凉菜里的萝卜和芹菜吃了几口。
“恩公,我有个疑问,”魏知了边吃边说:“你怎么那么厉害,居然还能找到霍元?”
卫寒林在茶里放了一瓣玫瑰,端起茶托,微敛着下颌轻轻啜了一口,说道:“不是我找到的他,是他找到的我。”
魏知了满脸莫名,她可不清楚自己的父亲魏长阁是怎么发的财。
知寒村本是穷乡僻壤,能出现魏长阁这种财主十确乎分稀罕。只是当地村民世面浅薄,忽觉魏家发达了,心里也只有羡慕和嫉妒并非能怀疑到里面隐藏的诡谲。
实际上,魏长阁的真实身份是替卫寒林打听消息的探子,他经商的财帛都是墨子苏提供的。之所以选择行商是因为商人的身份便于隐藏,也更容易探听消息。
卫寒林的前世墨子苏构筑了一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网,为他搜集和传递信息。对于一位需要谋动一方的军师,投谋献策的先决条件就是丰富的情报资源。
后来,墨子苏惨死,他在大周国的一切行动组织都遭独孤残剿灭。重生之后,墨子苏化身卫寒林从新构建情报网,霍元正是在这时得知了消息才返回他身边的。
诚然,这些情报人员都是他重整旗鼓,步步为营的机密之处,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知道卫寒林的真实身份就是墨子苏。
虽然感觉恩公的话奇怪难懂,魏知了也顾不得思考太多,因为她还要吃,脑袋和嘴都没法和卫寒林共频。
风卷残云般东坡肉和黄酒鸡就被她吃得干干净净,面碗也见底了。
“吃饱了吧?”
卫寒林诧异地看着毫无所剩的菜肴问,突然觉得这句话毫无意义。
魏知了自嘲地笑了一下:“恩公,要是再有,我还能吃。”
卫寒林蹙眉:“吃多了肉对人身体可不好。”
魏知了正色地说:“我真的还能吃。”
卫寒林无奈一笑,又给她要了一碟四喜丸子,两份小炒,外加一碗米饭。
看着她三口一头猪的吃相,卫寒林的笑意缓缓弥漫上了眼底。卫寒林这具身躯虽然清隽毓秀,但身子骨很差。据说他在七岁时就得病夭折了,所以,墨子苏的灵魂附在上面其实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平时只能吃清粥小菜,还要时常以药补身。饶是如此,还是柔心弱骨,沉疴久瘐。
“知了,你跟了我以后可不能再这般吃相了,要像大家闺秀般矜持、知书达理。”卫寒林伸出柔荑般纤长的手指给她夹了口菜,说道:“今后你要学的东西很多,比如写字,跳舞,画画……”
本来魏知了的人生轨迹正如卫寒林所说的这样,但父亲的惨死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苦。现在的魏知了莫说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即便斗大的字也识不得几个,卫寒林的话对她来说如同天语。
魏知了长大了嘴,舌桥不下地看着他。
“恩公,我会杀鸡,劈柴,挑水,做饭。”
卫寒林轻挑嘴角:“你不能再做这些粗浅的工作,因为它们与你的年龄和相貌都不般配。”
“我还会铺床叠被,还能给恩公洗脚。”
卫寒林扶额轻笑。此时,一人安步当车,悠然地走了进来。
此人书生扮相,手持羽毛扇子,头顶青丝绶的诸葛巾,白袍绢绔,脚蹬轻履。他款步而入,对卫寒林深施一礼,然后轻轻落座。
“公子,外面传得好热闹啊!”那人啜了口茶说道。
卫寒林问他:“汉卿,你又去哪儿了?”
谢汉卿话中不乏惊讶:“随便走走。要说这小小的太史国可真不简单,富庶得紧,巴掌大的蕉城居然商垣鳞次栉比,居然还有好几家秦楼楚馆。”
卫寒林不以为然:“太史以商贾立国,富裕并不奇怪,来往的商人多了自然会催生出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