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驰。
祝刘氏看着对面靠着软垫坐着的祝星,心中很是不自在。她觉得自己刚刚大约是昏了头,见祝星红了眼眶和鼻头觉得她无比真诚,鬼使神差地听她的话将她带了过来。
一会儿还不知道有多乱,带上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用?
祝刘氏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待会儿你就在我身边,不要乱走。”到底是自己将人带过来的,现在也没地方去后悔,只好先安排好她。
祝星闻言兔子似的抬头,眼圈依旧红红,很温顺地点点头道:“是,祝星都听婶母的。”
见祝星如此听话,祝刘氏便不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阖目去想着一会儿该如何行事。
她是祝家的夫人,老爷受了重伤,什么都要靠她来拿主意,她可不能自乱阵脚。
要请最好的郎中、用最名贵的药……
老爷可不能有半分闪失啊!
祝刘氏虽然能管一府,但也不过是个内宅妇人,从未遇到过如此严重的事。她不敢想一会儿看到老爷重伤的样子,自己还能不能站稳。
余家!
都是这该死的余家!
车夫吁马收缰,马儿慢跑几步后颠簸着停下。
到了。
医馆外停了许多车马,上面刻着官府的标记。医馆大门处还站着许多持刀衙役,个个寒着张脸,气压很低的样子。
祝县令当街被捅,他们护卫不力,该受重罚。
若不是祝县令现在危在旦夕生死未卜需要人护卫。
跟车伺候的嬷嬷先下车,祝刘氏在她的搀扶下沉着脸下去,还不忘回头叮嘱祝星:“不要乱走,跟着我些。”
“是。”祝星依旧是那副柔顺的样子。
青椒扶着祝星跟在祝刘氏身后往医馆内走。
医馆内为了病患着想,生了足足的炭火,入内便让人觉得一阵燥热,更不必说此时此刻里面还挤着不少人。
祝星打眼一望。
医馆正中央被人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合围之人穿着官服,腰上配着证明官府身份的令牌。
浓郁的血腥味在医馆中弥漫开来,足见祝县令伤重。
“周郎中,您倒是拔刀啊!这刀一直插着,怎么能好呢?”有人催促。
“刀近心脉,我这一拔生死全看老天!这刀我能随便拔吗?”古怪的老者声音响起,尖锐刺耳,整个医馆寂静了一瞬。
“那您看这刀到底拔是不拔?也不能就这么撂在这里是不是!”有脾气急的。
老郎中冷笑:“急?你急也没用!你急你过来拔。”
“周郎中,您就别逗我们了!现在该怎么办啊?我们都听您的,只要您能将大人治好。”
又是一阵喧闹。
“谁逗你们了?拔不拔刀我要问过夫人的意见。夫人同意了我才能拔。你们几个在这里撺掇我拔,万一拔了出什么意外,我可担不起这责任。”周郎中冷哼一声,就是不肯去拔这刀,“不是让你们请夫人来吗?夫人怎么还没来!”
“夫人来了。”小厮低声报了一句。
众人这才抬头,齐齐向门口看去。
披着暗色斗篷的祝刘氏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地朝众人走来,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大伙儿松了口气,人来了就好。只要夫人同意,这执拗的老郎中便能为县令大人拔刀治伤了。
时间紧迫,可不能再拖。
只是这祝夫人怎的还带了个人?
少女低垂着头,像是被吓得不轻,连看一眼众人的勇气都没有。
在座各位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便离开,只当她是祝县令的哪个千金,注意力又集中在祝刘氏身上。
“夫人,您可算来了。”
人群自动让出条路,沾祝刘氏的光,祝星也到了最前面,看清了祝县令如今的状况。
怪不得众人会急成这样。
矮榻上的祝县令心口不偏不倚地插着一柄匕首,匕首没入身体,只剩下刀柄在外。他胸前晕染开好大一块血迹,衣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祝县令面色惨白,一双眼似睁似闭,嘴唇上起了一层干涸的白皮,看上去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随时都可能过去。
怪不得郎中不敢拔刀。
祝刘氏看见这一幕死死地攥住拳头,努力不露出脆弱情态。但她颤个不停地嘴唇还是暴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夫人来了。”周郎中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咱们长话短说,这次叫夫人来是请夫人做个决断的。”
祝刘氏站得笔直,不再看榻上的祝县令问:“什么决断,您请讲。”
“祝大人的境况您也看到了,实在是万分凶险。实话跟您说吧,这匕首离心脏只有半寸。不拔,一直这样放着,那就是在等死。但是要拔,刀离心脉太近,拔出时祝大人可能当场失血过多没命。老朽担不起这个责任,您是祝大人的发妻,此事还是您来决定比较好。”周郎中絮絮叨叨地说。
祝刘氏身体一动,险些晕倒,身旁的祝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无事的可能性有几成。”祝刘氏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呼吸,傀儡般问出这么一句话。
“零成。”周郎中老老实实回答。
那不就是说拔了也是死!
祝刘氏再支持不住,脚一软几乎要昏死过去。
她的夫君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便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了!
那老郎中的话她也听明白了,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可她夫君为官清廉,私德也无亏,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