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灵攥紧了拳头,吸一口气挺直胸膛,像一位捍卫江山的战士般质问道:“为何?”
“我要报仇。”他咬牙说道。
“报什么仇?为谁报仇?”福灵问道。
“景洪七年,我军一场大战攻克甘州,死伤无数,那年甘州的天气分外寒冷,四月犹在飞雪,上千名伤兵安置在轩辕庙,他们急需医药救治,可是负责运送军备的官员因为天寒畏冷,以大雪为借口,住在长安郡驿站不肯前行,我烽烟传信,又打发人骑快马前往驿站恳求,他们姗姗来迟的时候,重伤的士兵死了大半,活着的终于有药可医,运来的药材比定好的数量少了三成,药品以次充好,许多都被虫蛀,定好的棉衣只到了一半,说是京中已快入夏,户部以为棉衣要得太多……”
大将军说到激愤处,双眸泛红,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我的将士冒着风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他们不过是送些药材冬衣,怕冷来迟不说,数量不足品质低劣,上千名伤兵,最后只活下来二百多个,那八百名死者的牌位就供奉在轩辕庙,我在他们的牌位前发过誓,必为他们讨回公道。”
“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就找谁,为何一定要造反?”
“冤有头债有主?”他一声冷笑,“我上奏给皇帝,他只是处死了押运的官员和供给药材的药商,负责军备的兵部侍郎裘斐,是大学士裘其芳的儿子,裘其芳乃是帝师,深得皇帝倚重,他在皇帝面前为儿子说几句好话,皇帝就饶了他,只是罚俸降职以示惩戒,过了三年,裘斐重获重用,如今已官至相国。”
福灵知道裘斐,哥哥说他极重私欲,恋权贪财,不堪为相。
“皇伯父如今身陷困局,你若上奏请求严办裘斐,皇伯父定会准奏。”福灵心下发虚,气势不减,“大不了砍下他的脑袋,祭奠枉死的八百壮士,又何必造反?”
“我想要裘斐的脑袋,用不着皇帝恩准。”他桀骜看着她,“报仇只是其一,其二,去岁进京所见,高官以权谋私醉生梦死,宫中风气败坏奢靡无度,想到全军将士浴血奋战的时候,他们却养尊处优歌舞升平,我们用性命保护的,竟然是这样一些人……”
“你说的不对。”福灵忙道,“你们保护的是平民百姓,不是官宦贵族。”
“就算你说得对。”他咬牙道,“为了百姓,为了枉死的将士,我要推翻混乱的旧世道,按照我的规则建立新王朝。
福灵震惊看着他:“你竟然与蔡骧说一样的话。”
他哂笑:“抛开父母之死,我与他一样都是孤儿,被高高在上的权贵视作棋子,皇帝利用我领兵打仗,皇后利用他用性命保护太子,我们就该欣然接受不成?”
“可是……”福灵忙道,“就算你建立新王朝,做了皇帝,你能保证自己初心不改?就算你自己不变,你的儿子孙子又岂能如你所愿,这个世道不会永远照着你的规则运转。”
“我不求永远。”他坚毅说道,“我只求自己活着一日,王朝按着我的规则运转一日。”
福灵看着他,心中又是钦佩又是骄傲,我的男人如此果敢,如此不知畏惧、勇往直前。
再一想,他造反谋逆的是自己的皇伯父,忙忙压下浮动的心绪,心思急转着说道:“明庚,我觉得你说得对。”
他愣住了,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刚刚还与自己激烈争辩,怎么转眼间就说自己对?
福灵看他神色缓和,软着声音说道:“可是,那是我的皇伯父啊,他对我与哥哥十分慈爱,做为皇帝,他也许有很多不足,也许他不够英明,可他也并非十恶不赦。明庚,你能不能放过他。”
“你放心。”他说道,“我会看你的脸面宽待皇族。”
“看我的脸面?”福灵勃然变色,“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你有。”他说道,“我登基为帝,你就是皇后。”
“你以为我稀罕做什么皇后吗?”福灵声音尖利说道,“我姓金,我是皇族的郡主,你造金家的反,把姓金的拉下皇帝宝座,我有脸做皇后吗?”
“此一时彼一时,江山不可能永远是金家的。”他咬牙道。
“江山不是金家的,就该是你的吗?”福灵冷笑,“什么报仇,什么百姓,都不过是你造反的借口,你所图的,是九五至尊的宝座。既然如此,你为何要用心建设边城?又为何说这是你的城?”
“我在一日,就会爱护边城一日。”他皱眉道,“即便我不在,这里也是我的城。”
福灵嗤笑:“知道要离开,你才下令边城男子不许纳妾,惺惺作态吗?”
“我没有惺惺作态。”他看着她,“我有你就够了,离开边城也是一样。”
“离开边城进京做了皇帝,一切还由得了你吗?”福灵摇头,“握着至高无上的权柄,三宫六院众多妃嫔,批不完的奏折,出不去的皇宫,亲人不是亲人,儿女不是儿女,没有朋友没有知己,形单影只孤家寡人,整日提防算计,只敢在孩子面前,才敢稍微放下警惕之心,这就是我所见到的皇帝,我的皇伯父,直到今夜,我才突然懂了他……”
福灵的眼泪落了下来:“明庚,做皇帝真的是你所愿吗?”
“带兵打仗也非我所愿。”他不为所动,“我只愿父母弟妹在侧,我在沙果书下舞剑胡闹,可是我回得去吗?这一切拜谁所赐?”
“说到父母弟妹。”福灵抹一下眼泪逼视着他,“你可敢在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