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上放着几颗洗好的土豆和红薯,曹玉凤拿起一颗土豆看了看,翻了个面。
曹金来使劲瞪着被肥肉侵吞地越来越小的眼睛,咽了口口水,“姐,什么时候能好?”他也不叫曹玉凤的名字了,听口气叫的跟亲姐似得。
“要想吃好吃的就得耐住性子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那是什么意思?”
曹金凤翻白眼,“意思就是等。”
“哦。”
曹金来双手托着下巴,脚踩在炉火的支架上,鼻子不断翕动,闻着土豆和红薯散发出来的香气。那香气越来越浓烈,仿佛要把整个房间吞噬了。
曹玉凤拿起一块最小的红薯,捏了捏,里面很软,剥开烤的焦黄的外皮,露出橙黄色的红薯肉,热气伴随着香味一股脑冲出来。
曹金来舔嘴唇,急切地道:“姐,姐。”
曹玉凤笑,“拿好,小心烫。”
曹金来接过去,被烫地从凳子上跳起来,还是不肯撒手,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后,咬了一口,哈哈地吹气,红薯肉在嘴里倒了几圈咽了下去,“好吃。”很快红薯就被他吃进了肚子,又眼巴巴看着曹玉凤,等着吃下一个。
曹玉凤挨个看了红薯和土豆,“都好了,你自己拿着吃。”
曹金来又吃土豆,“姐,你不吃吗?”
“我吃饱了,你吃吧。”
曹金来倒也不客气,闷着头吃起来。曹金凤好笑,在这样的年代,能吃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
尹招娣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曹金凤一直把晚饭放在炉火上,等她暖和过来,盛好饭放在她手上,问她父亲怎么样。
天寒地冻的,那些人依然在后山上搬石头,有些人的手脚和脸都冻伤了。曹明耀也不例外,棚子里比她们上次去的时候冷多了,到处吊着冰碴。
尹招娣一想到丈夫吃苦受罪的,就吃不下饭了。
曹玉凤安慰她,再过两年就好了。
尹招娣只是苦笑,怕就怕一直这样。
曹玉凤很笃定地说:“不会,过完年就是1975年了,说不定明年就好了呢。”
曹玉凤叹气,“但愿像你说的,明年就好了。”
1975年的春节静悄悄的,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而且过了初二,村民们又要出工,说是过年,还不如说是给村民放了两天假。
光景好的,年初一吃的饺子,光景差的,别说饺子,就是初一能吃一天的饱饭就不错了。
有些人家的孩子还穿着旧衣,能穿上新衣服的不过那么几家。
秦少川和白凤吟每年都会有新衣,曹玉凤也穿了件新衣服,和尹招娣一起去给爷爷奶奶拜年。
曹明恍和曹明珖已经带着孩子过来了,曹明珖一整年都在供销社上班,只过年回来这么两天,他家的孩子叫曹金杰,比曹金来小上两岁,长得虎头虎脑的。
董桂兰一视同仁,每个孩子给了五毛钱的压岁钱,这是长辈的心意,就算曹成被抓走的那几年,这个习惯都没有变过。
值得一提的是,谢秀娟又怀孕了,已经显怀,棉袄被撑的圆滚滚的。
董桂兰嘱咐她好生养胎,便让大家散了。
出门的时候,曹明辉带着三个孩子来了,宋淑珍没来。其实她不来也好,省得大过年的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三个孩子都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也没有叫人,跟着曹明辉进了屋。
谢秀娟撇撇嘴,“大嫂可真会摆谱,过年也不露面。”
老四媳妇儿侯丽萍拽了下她的衣服,意思是大过年的,少说两句。
谢秀娟哼了哼,一手摸着隆起的肚皮,一手拉着胖儿子的手走了。
曹金来不想走,还想跟曹玉凤玩。自从跟着曹玉凤吃了烤土豆和红薯,他就惦记上了,总想着再吃一回。可惜每次他来找曹玉凤,曹玉凤不是在忙,就是出去玩了,一直找不到机会。
曹明珖问尹招娣,“我二哥还没有回来吗?”
“没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二嫂别担心,二哥人好,老天不会亏待他的。”
“但愿吧。”
几个人说着散了,各自回家,孩子们找自己的小伙伴玩。曹玉凤不想去跟孩子们玩,想起了那一片的梅花,便去了山上。
梅花依然开的很艳,曹玉凤找个了棵矮一些的树,爬上去,坐在上面,一面赏梅,一面走神。
猛然间有人拍她肩膀,曹玉凤扭过头,没有看到人,以为是自己走神产生了幻觉,接着听到了笑声,转去另一个方向,彭俊萍和几个女孩子正捂着嘴笑。
曹玉凤也笑了,“你们也来玩?”
“是啊,这里没有风,又有梅花看。”
“还能踢绣球。”其中一个女孩子拿出一个花花绿绿的绣球,“要一起踢吗?”
曹玉凤想说不用,彭俊萍已经拽着她下来,加入了她的队伍中。
曹玉凤不大会踢,导致她在的队伍输了,为了表达歉意,她答应送每人一条绣花的手帕。
大家都知道尹招娣的花绣的好,都纷纷表示想要,曹玉凤很大气地说:“大家都有。”
女孩子们都欢呼起来,拉着她去别处玩,直玩到中午才回家。
曹玉凤找来一些不用的边角料,洗干净,晾在炉火边,又找了好多图案和绣线出来。
尹招娣问她干嘛,她说:“我送几个朋友绣花手帕,妈,你说绣什么好看?”
尹招娣一指桌上的梅花,“就照着那个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