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晚瞪大了眼,想要挣扎着起来,却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摁回去。
萧煜弯身凑到她跟前,两人鼻翼几乎相抵,他眨了眨眼,黠光闪烁,道:“你是不是喜欢挂在熏华殿里的那幅画?”
音晚一早就知道,就算到了骊山,自己的行踪还是瞒不过萧煜。
她稍显惆怅,点了点头:“喜欢。”
萧煜低头亲了亲她,道:“你乖一点,我有办法把那幅画弄来送你。”
直到天快亮时,音晚才闻出来,这殿中燃的是紫茸香。
幼年时父亲曾偶然得过一块上等紫茸香,此香气味飘远,精醇质厚,常用来祭祀鬼神,并不为京中世家日常所喜。
萧煜却缠着父亲要,说他四哥喜欢这香的味道,正好拿来给他做生辰礼。
父亲是不舍得给的,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变成音晚和萧煜一大一小围堵着父亲,要他把香料交出来。
父亲拗不过,从胸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塞给萧煜,却弯下身摸着音晚的脸,叹道:“我的傻闺女啊,怎得胳膊肘朝外拐?”
后来昭徳太子死了,父亲就不曾收集过紫茸香,凡过手的,都送去太子陵寝,让陵寝官用作日常香料。
虽然父亲为人内敛,情绪鲜少外露,但音晚知道,其实他是很喜欢昭徳太子的,也曾真正的为昭徳太子的冤死而难过。
音晚舒了口气,轻轻移开萧煜横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起身,蹲到地上去找衣衫。昨夜萧煜太性急了,把她的衣物都给扯破了,幸好外裳还能穿,她捡出来套在身上系好。
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妆容鬓发,觉得还算整齐过得去,把其余的衫裙收拢进怀里,想走,犹豫了犹豫,又回过头来给萧煜披上一件。
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绫罗帛封散落满地,半遮半掩着环佩等琐碎物件。因为那鎏金拼图的事,音晚不愿意去动他的东西,便只有把自己的给他。
睡梦中的萧煜紧蹙着眉,似是梦到了什么,嘴唇微动,正喃喃呓语。
“四哥……”
大约是这香的原因吧,让他梦见了昭徳太子。
音晚不想窥人梦中隐私,便想走,谁知他迷迷糊糊拉住了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他的声音听上去罕见的脆弱:“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复仇……”
音晚听得难受,停止了把他的手往下撸的动作。
萧煜眉宇间的纹络越来越深,似是艰难挣扎,终于阖着眼说:“我想让她陪着我,我……我太孤独了……”
音晚抿了抿唇,弯下身,去摇晃他的肩膀,要把他叫醒。
这既然不是什么好梦,只会徒增伤感,那就不要继续做了。
萧煜在迷蒙中醒来,眼中有着无害的茫然,看看音晚,又低头看看自己紧攥住她手腕的手,却没有立即松开。
他环顾四周,见满室狼藉,身上还披着音晚的衣衫,袖上一截细密织绣的重莲团花,秀丽雅致,有清馥的脂粉香袭来。
萧煜抬手捂住脑侧,微微皱眉,头疼。
音晚又去扒拉他的手,往外抽自己的手腕,却听他道:“天亮了。”
极缓极轻的几个字,像是怕惊动什么。
音道道:“是啊,天亮了,我该回去了。”她要回去换件衣衫,准备今日下山。
萧煜没说什么,将她松开。
音晚拢了拢单薄的衣衫往外走,手刚触上门扉,便听身后飘来萧煜的声音,平波无澜,还有些硬邦邦的。
“外面很冷。”
是呀,很冷。本来这个时节都该转暖,可骊山要比别处冷一些,音晚本来就畏寒,对她来说确实冷。
她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继续想要推门出去。
谁知萧煜又说了一遍。
“外面很冷。”
“你可以回来,让宫女把衣衫送到这里,换好再出去。”
音晚怔了怔,回过头来,见他已经快把衣衫穿好了,正低头平整衣袖,面无表情地把候在殿外的宫女唤了进来。
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荣姑姑领着宫女给音晚更衣,望春领着内侍给萧煜更衣,这侧殿本就不宽敞,两人面对面,几乎能看见对方衣襟上的纹饰。
音晚心里总在嘀咕,他这反应到底是记得醉酒后的事还是不记得呢?
梳妆完毕,用过早膳,便要下山,步辇车驾早就备好。
此番萧煜立了大功,善阳帝派人嘉奖过,甚至还派了朝臣亲迎。
为首的朝臣是礼部侍郎孟元郎。
他可是萧煜少年时的伴读,是其启蒙恩师孟祥泽学士的亲孙子。
音晚一见着他就暗叹,可真是君心难测,善阳帝怎么把他派来了。
当年谢家主导的那场冤案,给萧煜定罪的关键性证据就出自这位昔日同窗伴读,今朝礼部侍郎之手。他在朝堂言之凿凿,说淮王殿下不满屈居二位兄长之下,早有反意,并拿出书信为证,这才让谢家顺水推舟,把萧煜关进西苑。
音晚曾以为孟元郎是被谢家收买了,但父亲告诉他,孟元郎是善阳帝的人,至于什么时候两人勾搭上的,他就不知道了。
她远远站着,看萧煜受朝臣之礼,他不知说了句什么话,那孟元郎把手缩进袖子,又伸出,一副站立难安的样子。
萧煜的手段和狠厉人尽皆知,他在朝堂上也没有少给这位昔日同窗难堪,只是有善阳帝保着,才能勉强不被他一口吞了。
音晚不想看这个人,径直上了马车,正抱着手炉打瞌睡,萧煜上来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