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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晚觉得,萧煜下场的时机拿捏得极好,既占了理,又占了势。

因而谢玄过来查检儿子的伤势,发觉谢兰舒的胳膊断了,也只是脸色沉沉,并没有说话。

萧煜握住音晚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又从地上捡起那支凤钗,用帕子仔细擦过,才为她重新簪回鬓侧。

音晚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萧煜眼中有三分讽意,七分凉意,轻轻刮了一下她,好像是被算计得不悦。

音晚最怕这样的他,忙将头低下。

萧煜略过殿中一干姓谢的人,朝向谢太后,道:“看来这宴并不是好宴,容儿臣告退。”

谢太后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漪,轻挑起唇角,笑得端庄雍容:“好,让翠竹送你们出去。”

萧煜又道:“兰亭,跟本王一起走吧。本王一会儿要去面圣,王妃今夜受了惊吓,你代本王好好安慰她。”

谢兰亭当然不愿继续留在这狼窝里,未加思索,立即跟上他。

天已经黑透了,夜色沉酽,漆漆如墨,油纸宫灯挂于檐下,映出淡薄的绯色光晕,顺着殿宇一路蜿蜒。

殿内过于喧闹,而外面又显得过分空阔沉寂。

步辇早已停在殿外,将几人送去宣室殿。

萧煜去正殿面圣,音晚和谢兰亭去偏殿候着。

今晚动静闹得这么大,早就传到皇帝这里,他拨弄了几下烛台上的火苗,嗤道:“让他们闹,让他们斗,他们斗得越狠,对咱们越有利。”

萧煜站在御阶下,只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被关在西苑里受尽折磨的日日夜夜里,大约做梦也不曾想到,眼前这位被谢氏一手捧上皇位的兄长,有一日会站在谢氏的对立面,而他曾经最忌惮的弟弟却成了“咱们”。

萧煜与眼前的善阳帝一母同胞,都是谢太后的儿子,可是先帝在位时,谢太后只是个贵妃,萧煜与善阳帝都是庶子,那个时候,真正被立为太子的是先帝原配胡皇后之子,皇四子萧炯。

是世人皆讳莫如深的昭徳太子。

萧煜自小便被养在胡皇后膝下,同昭徳太子极为亲密。

也正是因为这样,后来昭徳太子被污造反,冤死于狱中后,萧煜也受了牵连。

殿中龙涎香气过分浓郁,盖住了药的苦味。

善阳帝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大约是深夜多思,生出些感慨:“朕这一生依附于外戚,又受制于外戚,突然脑筋清醒了,想要除掉外戚,可天却不给朕时间了。现在想想,这皇帝做得实在无趣,可是又不知,若当初登上帝位的是四哥,面对今日情形,他会如何?”

萧煜讥诮道:“皇兄还是莫提四哥,小心夜里难寐。”

当初冤死昭徳太子,囚禁萧煜,不就是出自眼前这位和谢家的手笔吗?

善阳帝不以为忤,反而轻笑了笑:“你还和从前一样,嘴上不饶人。”

他至今都记得,十年前,禁卫奉命押解萧煜入西苑时,萧煜明明一身被严刑拷打的伤,狼狈不堪,却无丝毫胆怯,一双凤眸冷睨着他——那场阴谋里最大的赢家,满是鄙夷地骂道:“阴沟里的老鼠,专会背地里算计人。”

一晃十年,他这个昔年的赢家身染沉疴,行将就木;而那个曾经被他打败过的弟弟,却依旧风华正盛。

昂藏七尺,丰神俊朗,纵然站在暗昧里,也如明珠般光茫万丈。

当年,萧煜就是用这样的,他是父皇最优秀的皇子,将来必成大器。

善阳帝一度以为折断他的羽翼,丢入西苑那个肮脏的狼窝里,就会掐断本该属于萧煜的前程命运,却不想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曾经的道路。

还是他亲手续上的路。

可是,这个时候,不依靠萧煜,还能依靠谁呢?

善阳帝收敛回飘忽的神思,正起神色,朝封吉摆了摆手,封吉立即将一道圣旨呈上。

萧煜一目十行,“啪”的将圣旨合上,半是震惊半是愤怒:“皇兄让臣签这样的合约!把颖川三郡割给突厥,还要赠他们粮草十万石,白银十万两。”

善阳帝道:“朕的身子骨如何你看到了,谢家的狼子野心你也看到了。大周刚经过内乱,军心不稳,根本不堪一击。为大局计,先这样,若朕的太子有能耐,将来他总能再把疆土收回来的。”

太子今年才五岁。

就算他是个旷世奇才,天纵的英主,要等多少年才能成人,还要等多少年才能摆脱外戚的桎梏。

十年了,善阳帝半点没变,总是喜欢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十年前的谢家,如今的萧煜,未来的太子。

萧煜突然没有了争辩的yù_wàng,将圣旨收起来,揖礼告退。

本想随意指派个内侍去把谢音晚叫出来一起回府,萧煜站在檐下,想起晚宴上的情形,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亲自去了偏殿。

昏黄的烛光从茜纱菱窗格里透出来,带着夜色的沉谧,还有谢音晚那软甜的嗓音。

“兄今夜的事情告诉爹,爹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这期间你就躲着他们点,没事的。”

谢兰亭应下,提起声调,有些责怪之意:“我不怕挨打,我也不恋那点权位,可我怕极了会伤着你。你怎么能那么冲动,万一真伤着你怎么办?”

“那有什么?被打一下又死不了。”

谢兰亭被音晚无所谓的态度惹恼了,又别扭起来,音晚温言安慰了他许久,才勉强安慰好。

萧煜本想推开殿门进去,手刚抚上门扉,忽听谢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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