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允礼叹了一口气道:“不瞒十六哥说,自打去年那一场大病死里逃生,兄弟我早就没那个心气儿了,只巴望着能苟延残喘,多活上几年。”
“不是这话,”允禄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你能过了那道坎,就说明你有这个造化。”
“雍正朝那会儿,打从十三哥去了以后,所有兄弟当中,先帝爷最器重的就是咱们俩。现今我是不指望着再有出头之日了,若是连你也这样认命了……”
“唉!”他痛心的说道:“真是辜负了圣祖爷的一世英名!”
见允礼让自已说得默然不语,料想是有些动了心,他接着说道:“已经有人不把圣祖爷的祖训放在眼里了,我们做儿子的,总要为他老人家争口气才是吧?”
“十六哥,”允礼问道:“你这话是何所指?”
“皇上要编纂第三版的《天工开物》,你没听说?”
“我没听说,不过《天工开物》确也是一部好书,只是成书太久了,重新增补编纂一下也未必是坏事。”
“编书本是好事,可是……可是皇上竟让愉贵妃来做副总编纂!”
“啊?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就在年前几天,各衙署都封印了,皇上和愉贵妃专程到学部,把学部和京师大学堂的官员都召来,作了一番圣训。”
“编书的事就是当场定下来的,明安图是总编纂,愉贵妃与梅?成任副总编纂。”
“这成何体统!圣祖爷曾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允礼愤愤的说:“这海佳氏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员外郎之女,之前也并不出众。”
“自打皇上登基后,不知怎的就宠得无以复加,一年光景就从常在一路升到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宠在后宫也就罢了,妃嫔与家人尚且不得擅见,现如今竟要堂而皇之的登上朝堂,与一干臣子为伍!”
“如此离经叛道,悖乱纲常之事,不仅公然违背了祖训,这让我皇家的颜面何存?”
“说的正是啊,”允?道:“我听说了以后,也是日夜忧心。怎奈我现今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地步,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允礼道:“十六哥你甭说了,这事该当我出头。我不是个多事的人,也不稀罕什么差事。”
“皇上自登基以来,推出那么多新政,改了那么多旧制,我尽自有时候心里过不去,也从没说过什么。”
“总想着皇上虽然做得急切了些,终归也是为了祖宗基业,江山社稷。”
“可这事不同了,不仅关乎国事,也关乎祖宗家法和皇家的脸面,总不能让皇家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年后开了印,我就进去递牌子!”
正月初十各衙门开印,十一日这天,允礼料想头晌皇上要议政务,所以选在后晌进宫来递牌子。
乾隆听说允礼请见,心中有些纳闷,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折子,穿靴子下了炕,踱到外间的“勤政亲贤”召见了他。
行过了礼,赐了座,乾隆笑道:“正月初一赐宴时人太多了,也没顾得上和十七叔多说说话。十七叔的身子看来是无大碍了,这个年过得可好?”
“回皇上,”允礼道:“托皇上的福,臣的病确是好了很多。不敢欺瞒皇上,臣这年过得却并不甚好,只因心里搁了一桩事。”
“哦,什么事?”乾隆猜到这桩心事才是他进宫来的目的。
“既然皇上问,臣就抖胆直言。因怕扰了皇上过年的兴致,所以等到开了印才敢来奏说,若有冒犯处,还请皇上恕罪。”
“哪就说到罪上了?十七叔不必多心,有话尽管讲来。”乾隆似笑非笑的说道。
“臣本是辞差养病之人,并无意过问朝中政务,只是闲谈中闻听皇上任命愉贵妃为新版《天工开物》的副总编纂,不知传言可属实?”
“没错,有这事儿,十七叔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恕臣直言,此举甚是不妥,臣正是为此事觐见。”
“敢问十七叔,不妥在何处?”乾隆的脸上已经渐渐没有了笑容。
“回皇上,愉贵妃博学多才,又有过救驾之功,是以宠冠后宫,这原也是情理之中。这本是皇上的家事,臣不敢多言。”
“只是,如今她做了这副总编纂,有了官员的职份,就不只是后宫的事情了。这可是我朝前所未有之事,有违圣祖爷后宫不得干政之祖训哪!”
“十七叔,你见得偏了,”乾隆道:“愉贵妃的副总编纂只是为了襄理学部编书,书编成了,这头衔自然就没了。”
“她这个副总编纂,既没有吏部票拟,也不要朝廷一文钱俸禄,又怎能算得上官职?哪有这样的官职?”
“再者,编书纯为学术,与朝廷政务无干。她既无权决定一名吏员的升降,也管不了朝廷一两银子的用场,更别说参与军政大事了,这干政二字从何说起?她干了什么政?”
“这……”允?被他驳得无言以对,却不甘心,仍旧辩道:“皇上,男女授受不亲,后宫妃嫔抛头露面,擅见臣子,毕竟于礼不合呀!”
“十七叔,这说的又有失偏颇了。”乾隆不紧不慢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那是孟子的话,是汉人的礼法。”
“我们满州及蒙古女子都是天足,从前纵马放牧或是进山狩猎,什么时候少了女子?男女都一样干活,哪有什么男女授亲不亲之说?”
“皇上,”允礼连让他噎得不禁有些光火,嘴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