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她并没多说什么,陆徜却似乎读懂,只回道:“不必道歉,你还愿意跟我回来就好。”

明舒猛地抬头,诧异地睁大双眸——他其实知道她对他们的怀疑,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医馆,知道她并不信任他们,但他一丝怨责之意都未表露过。

对陆徜来说,这并不难猜。从她醒来到现在,她一声“娘”和“阿兄”都没叫过他们,甚至也不像从前那样直呼他的名字,目光疏离陌生,处处警惕小心,像只处于困境中小兽。她本就是聪明的人,又如何看不出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区别——那种因为长期浸淫在不同生活环境下所带来的差距,一个生于富贵居于优渥,一个疲于颠沛长于贫巷,差别那样的明显。

他们间的交集,本该断在秋日的长康巷。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些到底什么人?他们为何要置我死地?”明舒觉得所有症结的关键,都在自己受伤这件事上。

陆徜微攥了拳,手背上传来阵刺疼。离开的这三天他又回了趟江宁,本也想试试能否给她再找个可靠的亲戚收留,然而打听三天后越发确定简老爷之死可疑,官府却只按盗匪入室下定论,将简家财产尽数扣押,简家的亲戚里头,也无一人可托,若送明舒回江宁,无异将她送入龙潭虎穴,他愈发坚定将她带入京城的决心。

可她的疑惑,他又该如何解答?

这桩事,摊开了说,对她是巨大伤害,她伤势未愈本就受不得刺激,再加上她自小就是有主意的人,若知道真相跑回江宁必要陷入危险,到时该如何脱险?可要再撒个谎骗她,他又着实不愿。

“明舒。”他从未有过如此两难的时刻,不免叹口气,情不自禁抬手轻轻按她发顶,“如你所想,这桩事并不简单,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个中原委。待他日时机成熟,我再说予你听,可行?”

明舒与他目光相交,片刻后方点头:“好。”

干脆利落的答案,是她的个性,从未变过。

“你们两在这里杵着做甚?”屋里曾氏已经收拾妥当,抱着包袱出来时正巧碰见这两人面对面站着。

“给我吧。”陆徜松口气,从母亲手里接过包袱,先出了医馆自去套马备车。

不过盏茶功夫,马车备妥,曾氏与明舒进了车厢。陆徜在风帽之外又加了斗笠,笠沿压低,遮住半张脸,这才扬鞭驱车,带着母亲和明舒离开浔阳。

————

因怕追兵赶上他们,陆徜不敢停歇,直到出了江南路,进入豫州地界,才放慢了行程。

“歇会吧。”明舒掀帘出来,扶着车壁坐到陆徜身边。

陆徜眼里有些血丝,他见到她就蹙眉:“风大,你进去吧,再有个把时辰就到驿站,我们停下补给,到时再休息。”

“你都两夜未歇了。”明舒把手里揣的暖炉塞进他怀中。

她在马车上颠了几天,头都颠得昏沉,不过咬牙撑着,但好歹她还能躲在马车里,陆徜却是连赶了三天的马车,夜里基本无歇,熬得脸色灰白,眼睛也眍o了。

“还撑得住。”他没拒绝她的好意,外头风大着实是冷。

“你真不像个读书人。”明舒并没听他的话乖乖进去,而是上上下下地盯着他直看。

“不像读书人像什么?庄稼汉?”他精力也有些不济,有人在耳边说说话倒能打起点精神。

“读书人不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我瞧你可不一样,不止会读书,还会打架,能驾车,还识路……”明舒掰着指头数这些日子下来从他身上发现的技能。

他的确和普通的读书人很不一样。

“那是你孤陋寡闻,等到了汴京,你就知道这天底下的能人志士有多少了。”陆徜淡道,并没多少被夸的喜色,倒也不是谦逊,这些能力不过因生活所迫,他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

明舒轻嗤一声,道:“那我不管,你要真是我阿兄,那定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谁都比不上。”

几天下来,她和他又熟了几分,说起话来没那般疏远了。

他闻言转头,只见她目光敞亮,与从前一样都盛着满满的欣赏,不同的只是,有些话从前的她说不出,可换了身份,那些欣赏与崇拜都通通出口了。

陆徜心头微动,一个恍神的功夫,车轱辘碾上路中大石,车身狠狠一颠。明舒没能坐稳,惊叫着歪向他。他忙收住心神,单手控缰勒住马儿,另一手飞快捞住她。

“坐稳些!别东倒西歪。”他嗓音忽沉。

明舒很快坐定,他亦很快收手,她哼了哼,小声道:“自己没驾好车,倒来怪我?!”

“没事就进去吧,别在这里吵我。”陆徜听到她的嘀咕,只将斗笠往下一压,又挡住半张脸。

明舒没动,只呵气暖暖自己的双手,陆徜余光瞄见又催她:“风大,快点进去。”

“不进去,里头闷得慌,憋得我全身难受,出来吹吹风倒好些。”她说话间扭扭身体,后背仿佛有针在扎一般,又刺又痒,挠又挠不到。

“别动。”陆徜忽又将斗笠抬高,一双眼紧紧盯着她脖颈。

被他一喝,明舒才发现自己不知几时已情不自禁地挠起脖子,她忙把手放下,刚要说话,陆徜受伤的右手已然探来,轻捏她的下巴让她别过头去露出大片脖颈。

雪白肌肤上,是成片的红疹,被她挠得血痕遍布,往衣襟内蔓延。

再往里,陆徜就不便察看了,不过亦能想像那红疹蔓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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