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太抬举妾了, 妾东宫六品之女,即便殿下不是皇子,没有私库, 只是个祖上风光眼下倒霉的穷光蛋, 单看身段气度,人品性情,文采武功, 志向手段, 也是一等一的好儿郎。妾能服侍殿下, 是十世积德。”
杜若语声婉媚,柔情婉转,李玙鼻中闻着她身上阵阵幽香, 眼见她双颊阵阵红晕, 真想凑过去一吻,又只能极力克制。
杜若忽然低头遗憾地叹气。
“只不过——唉, 可惜可惜。”
李玙陡然紧张。
“可惜什么?”
“可惜殿下是如假包换的天潢贵胄, 继承隋唐两朝宗室血脉, 是世上最高贵的世家。妾何德何能高攀殿下?”
李玙心头一紧。
他深知此节实乃杜若最大芥蒂,亦是他无法以人力改变的事实, 越是担心她离不出口。李玙剧烈喘息,猛一抬眼, 只见烛火迷离, 怀中人微微笑着。
——那笑容很浅,笑意却极深, 是从心底流淌出的无法掩饰的欣赏、容纳和恋慕。
李玙心头狂跳, 震撼得眉眼变色。杜若伸出手指封住他口唇, 一线温热顺着她水葱似的指尖流淌。
杜若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可是,妾偏爱行逆天改命之举。”
李玙游戏花丛多年,真真假假的告白说过许多,也听过不少。可是,如杜若这般神气得理直气壮,甚至把情话说的气吞山河,能有几个?
他不由得面红耳赤,手心出汗,再看到她柔情的眼神,忍不住收紧手臂向她唇上吻去。
杜若吓得眉头一挑,倏地侧脸躲开,正色质问。
“你干嘛?”
李玙马失前蹄,却并不懊恼,指尖触着她轻薄纱衣下的纤腰,微微摩挲了两下,杜若登时面孔胀得通红,恶狠狠向他脚上踩去。
——唉哟!
李玙猝不及防,吃痛却没松手,眼中大有深意,强搂着她体会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满足,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松开。
“白天琢磨那么多鬼主意,晚上就怂了?”
“登徒子!哼,祸水!”
杜若嘟着嘴回身在床上坐了。
李玙盯着她目不转睛,心底涌起甜蜜的叹声。
“今夜本王想饮酒。”
“何事庆祝?”
“美人在怀月在天,哪一样不值得庆祝?”
李玙眯着眼睛笑起来。
“昨夜咸宜公主生产,替圣人添了一个外孙女。”
杜若不明所以,然而知道他局中谋算的定然不止太子一人,便也不追问,扬声叫海桐。
“速速上酒菜来。”
话音刚落,便见铃兰、翠羽等八人捧着食盒鱼贯而入,团团围住高案,首先摆出一轮八果垒,计有香橼、蜜柑、石榴、橙子、鳄梨、乳梨、山楂、花木瓜。隆冬时节,难为底下人搜罗新鲜果品,且品质上乘,只只色泽红绿艳丽,堆叠成寻常人家摆寿桃的样式,高高垒起。
李玙摇着手笑。
“瞧这个摆放,是单做个看碟了?二娘气魄不小,大冬天拿水果做堆头,未免太过奢靡罢。”
杜若一眼横过来,仿佛猫儿炸了毛,丝丝细绒都绷成银针,扎得李玙刺激,又有点儿麻麻痒痒的蠢动。
“从前妾步步小心处处在意,皆是为留一线退步抽身之机,如今既已踏入罗网,何必在意这些小节?花用殿下的金银,哄殿下高兴,简单的很。”
她唇上绯色口脂略褪了些,鲜润的色泽让李玙心中微微一动。
“妾今日才知道,寿王妃肆意胡为,不是因为备受宠爱,而是因为无聊烦闷。”
“她并没有钟情于阿瑁么?”
李玙颇有些意外。
“我朝开国以来,如她这般因美色而扶摇直上的娼家女,可谓绝无仅有了。倘若事情真如惠妃所盼,由阿瑁承继皇位,她便是母仪天下之人——”
“是啊,可是甲之琼瑶,乙之□□。寿王妃并不以此为乐,否则,今日殿下只怕不能端坐此处。”
杜若顿一顿,忽然整肃神情,捋直衣袖,将两手相对平举在眼前,驯服地低下头,连带说话口气都刻板了起来,仿佛不再是他的妾侍,而是投身报效的幕僚。
“殿下与子佩暗有来往,甚至插手废太子后宅家事。此事寿王妃也在场与闻,却并不曾放在心上。此节多有可玩味之处,今夜殿下如无他事,且听妾一一道来。”
李玙哑然,刚刚情动的桃花眼沉静下来。他的双眼皮比寻常人略微宽一些,也深一些,因此不笑的时候显得更冷漠一些。
“请殿下赏光,满饮此杯罢。”
杜若看着她,稚嫩的面孔上神情端凝。
李玙伸手接过犀牛角雕刻的酒杯,端详杯中澄澈浓郁的紫红色酒液,半晌都没有要饮下的意思。
因为他忽然间明白过来。
前番得知杜若在龙池殿前所作所为,他之所以暴跳如雷,与她恶形恶状吵了一场糊涂架,固然是不愿心爱的女郎涉险,更重要的却是,他不想她知道他那些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的手段。
他希望杜若什么都不懂,在他的后宅里无知无畏,天真热情,满怀崇拜的等待他。而他是翱翔天野的鹰,在外厮杀的狼,带着满身伤痕累累,孤星月明时叼着来之不易的猎物换她一笑。
“你说罢——”
李玙懊恼地避开她认真的眼神,孤零零在绣墩上坐了。
“今日寿王妃无意于寿王,殿下暂且安全。然寻常女子多经不起男子长久示好,爱护纠缠,况且寿王英俊体贴。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