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裕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他还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没到宫中他安排晓事宫女的年纪。对于男女之间的情感只是懵懵懂懂的小风裕,虽然不懂什么叫士教导的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之中明白了男人最痛恨的事其中之一就是头顶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在梦中,他好像站得远远的,身边站着还在世的父皇。那个侍卫被拖出去的时候,父皇的脸色沉得可怕,黑成锅底的脸上那双几欲喷火的眼眸里全是被背叛后的愤怒。风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总觉得父皇的眼神中还有别的东西,那时候的他看不懂,现在想想,大概是一种压抑不住的不甘吧。那个男人之后好像是被车裂而死,死状凄惨,死不瞑目,尸体被丢去乱葬岗喂了狗。那个衣衫凌乱的女子被两个嬷嬷架出来的时候,风裕看到父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去。风裕又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子,好像是慧妃。身边的父皇迟疑了半晌,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一般,挥挥手命人将她打入冷宫,并且撤了冷宫所有的宫人,只留给前慧妃一个哑了的跛脚嬷嬷。
那梦境很是真实,风裕看着他的父皇在吩咐下去之后,肩膀迅速地颓了下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小风裕站在一边,想说什么,皇帝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谈了口气之后有些颤巍巍地走了。
即使是在梦中,风裕还是觉得胸口一紧,突然生出一股名为愧疚的情绪,不知是对他自己的,还是对慧妃的,还是对他那已逝的父皇的。后宫倾轧严重,他虽然年纪小了点,但也懂了些算计人的道理,心思虽然不够缜密,但是算计一个还算单纯的半妖,足够了。
梦中的场景飞速变换,天色已晚,风裕站在冷宫的屋脊看着下面仿佛解了枷锁一般的前慧妃,那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忍不住让他觉得不是他算计了慧妃,而是慧妃顺水推舟借坡下驴,完美地甩掉了后宫妃嫔的帽子。被打入冷宫的前慧妃并不像其他曾经住进冷宫的妃嫔一般自怨自艾。由于父皇的喜怒无常,风裕见过了太多被关进冷宫的妃嫔,那些妃嫔看起来柔弱的很,她们的未来可以预见的到,失了宠的她们像是离了水的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不过半年功夫就憔悴地不成样,疯的疯,死的死,总归冷宫中的嫔妃活不过三年。
在后宫中其他的嫔妃看来,前慧妃的下场堪称凄凉。打入冷宫不说,不光什么也没带,甚至一身衣衫都有些破烂。皇上开恩让她留着的嬷嬷虽然有一把力气,但又哑又跛,皇上还特意交代撤走了宫人,一副打算让她自生自灭的模样。风裕的母妃每每说起这个,都忍不住想笑。
然而只有风裕知道,这对旁的嫔妃说来堪称灭顶之灾的责罚,对这慧妃来说仿佛是将鱼儿放回了大海。冷宫那片人迹罕至的荒地上,前慧妃扛着小锄头哼着小曲儿一点点把那块地开垦出来,种上了蔬菜和粟米。前慧妃待人和善,之前受过她恩惠的宫人偷偷送了慧春宫西偏殿的小箱子给她,那里面是按种类分门别类放好的好几包种子。前慧妃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子却透出不同寻常的坚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跛脚的哑嬷嬷负责饭食,那嬷嬷半边脸上有一片暗红色的胎记,却有一双巧手,缝缝补补烹煮饭菜皆是一绝。
慧妃被打入冷宫后,风裕曾经夜半时分去看过慧春宫东侧殿里才几岁大的小十二。已经快三更了,站在屋脊上听着奶嬷嬷哼唱童谣的风裕抬步想要离开,一不小心踩动了一块瓦片,发出的轻微声响立刻将小十二惊醒。那小娃即便是哭也没敢哭出多大的声音,奶嬷嬷又哄了好久才睡过,风裕绕路去了慧春宫,慧春宫的奶嬷嬷说,自打慧妃娘娘被打入冷宫,十二皇子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吓醒,问起梦到什么的时候,十二皇子又不肯说。
这个梦的时间跨度很长,风裕对这个前慧妃娘娘越发感兴趣了,有约摸半年的功夫,他每到三更时分就偷偷跑到冷宫中看看今天前慧妃又干了什么。半年的时间里,他看着冷宫里的田地一点点开垦出来,看着嫩绿色的幼苗破土而出,看着庭院里搭起了葡萄架,看着葡萄架下很快有了一架秋千。田地到住的房间中间拉了篱笆,篱笆上盖了一层爬山虎,挡住了会顺着晚风吹向房间中浓重的土腥气。蹲在冷宫屋脊上的风裕看着哼着歌儿忙前忙后,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模样的前慧妃娘娘,又想起那个夜夜被噩梦惊醒的风袀,逐渐有些体会到母妃曾经评价过的,慧妃这个人冷漠至极。那时候母妃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看着被皇帝揽在怀里在御花园闲逛的慧妃,冷笑着说:“慧妃这个人,她没有心的,连块石头都能捂热了,她不行,捂不热的。”那时候的慧妃笑容浅浅,丝毫没有现在这般,从头到脚都写着快活。?不管怎么看,风裕都觉得风袀和慧妃这对母子,总是前者更在乎这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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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上蹲的腿有点麻,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下来,拿笔杆子敲着地面:“老板,你也别太扯了,就算你是讲的这小鲛人的故事,你说他们怎么怎么就算了,我就当你之前顺手搜了他们的魂,但是你这儿讲做梦就太扯了吧,人家做梦你上哪知道去。”
“呸,你懂什么,故事故事,我不得铺垫个背景?”老板啐了我一口,又想伸腿来踢我,“你个小破鸟懂什么!”
“行行行我不